“痛,头好像裂开了!”
赵江榕缓缓睁开眼睛,左手扶着床沿慢慢坐靠在床头,心想这宿醉的后遗症真严重啊!
环顾四周陌生的场景,后知后觉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病房了。
他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为什么他自己会在医院里?
他不是应该在出租屋里吗?怎么会到医院里来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和陈城宇两个人在学校后门的烧烤店喝得伶仃大醉。
赵江榕下意识的拿起双手轻柔起了自己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变得这么纤细,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我的手吗?”
等等,这清冽的声音也不是自己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
究竟发什么了什么?赵江榕的脑子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赵江榕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静你终于醒啦!”
紧接着一个满脸倦容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说话中带着些许颤音。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到自己的病房里?
为什么叫我江静?我明明叫江榕!
“你是......谁啊?”
赵江榕皱眉问道,语气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还有谁是江静啊!”
赵江榕说完这句话,便转过头来。看见来者,赵江榕的瞳孔瞬间放大。
“爸......爸......爸你怎么会在这儿?”赵江榕不敢置信的盯着赵国利。
他不敢相信,明明已经去世了六年的父亲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赵国利出事是在赵江榕在读高二。
那时候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谁家小孩子要是能有一个科技感十足的模型玩具,谁就是周围伙伴羡慕的焦点。
好朋友陈城宇他就有一个万代的agefx高达模型,这让赵江榕羡慕不已了。但一个就要小两百,这对于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只能求着赵国利给他也买一个。
终于在生日那天,赵国利看在赵江榕月考成绩不错加上也被儿子的死缠烂打着磨烦了的情况下,答应下午下班以后去商场给他也买一个。
夜里赵江榕满怀期待地等着赵国利带着高达回来过生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赵国利在回家路上发生了车祸的消息。
由于肇事司机当场逃逸,赵国利因为抢救不及时,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当赵江榕赶到医院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不敢相信早上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父亲,现在冰冷的躺在哪里。
赵江榕的父母离婚的早,在他记事的时候,就是和两父子相依为命,对于他来说,妈妈只是照片里的一个陌生女人而已。
因为他,赵国利也一直没有再娶一个的想法,他担心继母会对孩子不好,咬牙坚持一个人把赵江榕拉扯大。
赵江榕茫然地站在哪里,不知所措,很怕,也很想逃避。他听不清医生护士在哪里说什么,只知道车祸把他在世上惟一的亲人夺走了,以后的路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赵国利去世以后,后事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有序的进行下去。
葬礼上赵江榕表现得像一个没事人,很有礼貌的接待所有人,一项一项的办理父亲的后事,没有眼泪。
随后的日子里,警察抓住了酒驾的肇事司机,判刑并给赔偿了一大笔赔偿金,但是赵国利他回不来了有什么用。
赵江榕开始每天木讷的往返于学校和家里,拒绝和任何人沟通,也因为这件事与陈城宇起了隔阂,慢慢的渐行渐远,甚至很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一定非要缠着赵国利要这个生日礼物,要是没有这个生日礼物,赵国利就不会....就不会发生车祸。
这件事上赵江榕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要是能拿自己的命可以换回赵国利,他也会义无反顾去死。
深夜里赵江榕独处的时候,赵国利变成了心底完全不能面对的痛,不能提、不能想,否则眼泪就会完全不受控制的掉。
赵江榕很少去祭拜赵国利,他实在无法面对那一个矮矮的坟墓,甚至连这个他生活十几年的小城,都会觉得难受、心悸,喘不过来气。
他想逃离这里,他想赶紧毕业。
他把对赵国利的思念化作学习的动力,他也知道赵国利希望他出人头地。
他现在只想考出一个好成绩,离开这里,考的越远越好。
高考成绩出来后,赵江榕不出意料的成为了小城的县状元,拒绝了老师提议的浙大,孤身报名离老家最远的东工大读书。
而一直是优等生的陈城宇却意外的连大学都没考上,同学会上赵江榕听同学们提到他高考结束以后就去外地打工去了。
老师们一脸可惜,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最后天天沉迷电脑游戏,家里就一个奶奶也管不住他,就这样堕落了。
老师同学不知道当中的缘由,赵江榕知道造成陈城宇堕落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和自己有关。陈城宇对赵国利的死也很内疚,青春期的小孩子脆弱且敏感,自己选择了埋头学习,陈城宇却选择了依靠网络逃避。
同学会结束后,赵江榕也去向他奶奶打听过陈城宇的消息,他奶奶也不知道陈城宇到底去了哪里打工。
再听到陈城宇的消息是在大四毕业季,赵江榕在出租屋内接到了他的电话。
两人约好在学校后门的烧烤店见面。
差不多快四年没见的两个人终于要在异乡相遇了。
赵江榕在慢慢接受赵国利去世的事实后,也知道到赵国利出车祸这件事和他陈城宇一点关系没有,是无能的自己把迁怒到他了,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向陈城宇道歉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当赵江榕快步来到约定地点,看到蹲在店门口台阶上等待的陈城宇,赵江榕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城宇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印象中那个白净清秀、阳光帅气的翩翩少年,如今却一副张扬流气的模样,一头银发在人群中也是分外吸睛,嘴里还叼着半只烟。
而正在打量四周的陈城宇也发现不远处有个眉目清冷的黑衣青年正盯着自己看。
意识到眼前的清瘦青年就是赵江榕以后,陈城宇下意识的把烟头丢在脚下踩灭。昔日好友现在是前途光明的重点大学生,而自己却是一个这辈子已经定型的打工仔,两个人的社会地位现在天差地别。陈城宇害怕赵江榕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这四年他已经感受到太多感受到社会的恶意了。
赵江榕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孤僻小孩了,他也看出了好友眼中的不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所以赵江榕直接朝着陈城宇走过去。
“宇哥......你还认得出来我吗?”赵江榕用略微激动的声音说着,虽然他很想问宇哥这四年现在过得怎么样,可是却没敢轻易开口。
“江榕!真的是你?要是在大街上碰到我还不敢认呢,”陈城宇兴奋地说道:“你这个矮萝卜怎么长这么高了啊!”
陈城宇是初三的时候转来他们学校的,因为两个人都住在同一个小区,孤僻的陈城宇被老师安排给赵江榕照顾,家庭有缺陷的两个人迅速玩到了一起,仗着身高优势,陈城宇成了宇哥。
陈城宇宇现在看起来比赵江榕还要成熟上五六岁,他的身材高挑而且结实,但因为生活的原因让他变瘦,但皮肤却显得黝黑健康,看起来十分耐看。
两个人在门口寒暄了片刻,便走进了店里坐下。
坐在对面的赵江榕注意到了陈城宇手上的厚茧,明白了陈城宇这四年来吃了不少苦。
几杯啤酒下肚以后,陈城宇向赵江榕讲述了自己四年的打工经历,因为学历问题,完全没有好的单位愿意用他这个高中毕业生。
这期间在工地上扛过水泥,搬过砖,也去过理发店当过学徒,现在在KTV夜场当服务员。
趁着KTV搞装修的空档时间,向高中同学打听到你在冰城读大学,正好过来看看你。
赵江榕就避开大学学业这个敏感的话题,就只谈自己这几年每个周末都会去城外的白马禅寺上香祷告,求神佛们保佑爸爸在天之灵,不要让他受苦,更不要再让他孤独一人。
烧烤没吃多少,两个人光顾着喝酒,赵江榕还有所节制,但有太多心事的陈城宇一心求醉。
“老板,再来五瓶啤酒!”陈城宇冲着店里的服务员喊道,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迷离之色。
服务员见此,连忙去准备,结果被赵江榕连忙阻止。
“已经喝的够多了,宇哥你已经醉了。”说完起身去结账,回来发现瓶子里剩下的酒已经被陈城宇喝完了,现在正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
见此赵江榕只好搀扶起陈城宇先回自己的出租屋休息,所幸出租屋离的不远。
半路上,原本还昏昏沉沉的陈城宇突然哭了起来,而且是越哭越厉害。
赵江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宇哥哭。
只能把陈城宇放坐在马路牙子上,然后轻拍他的背部。
过了许久,哭声终于止住。
“江榕......我好后悔啊,我辜负了奶奶的期望,我现在好后悔我高中的时候没有好好的读书,现在只能干这种没出息的活。”陈城宇突然道。
“我就是一个灾星,小时候克死父母,长大了有克死了好朋友的爸爸,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个世上,我活得好累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懊恼自责,让人心疼不已。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显示他内心此刻的不平静。
赵江榕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肉里,但她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他知道好兄弟变成这样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是他的无理迁怒导致陈城宇怀疑自己是灾星,以致于沉迷网络,逃避现实。
抬头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边,赵江榕向漫天神魔许愿:“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过去,这样子爸爸不会出车祸,陈城宇自己也会监督他,不让他沉迷游戏。”
许完愿的赵江榕带着又睡过去的陈城宇回来了自己的出租屋内休息。
“无论怎么样,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把陈城宇安顿好,躺在沙发上的赵江榕期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