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一号通道已经塌了,三位派出去监察的哨兵完全已经失联。”
“首领,二号通道已经有一些较大的裂口了,裂缝里涌出来的地下水和洞顶漏下来的沙石粘在一起,洞口堵住只是时间问题了。”
“首领……”
几个浑身血呼淋啦,长相极为丑陋的诅咒之子站在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面前汇报情况。
他们虽然站着,但身体情况却完全不比周围躺在地板上的伤病员好多少。
甚至于他们其中一个人摇摇欲坠到好像只要别人稍微一碰就会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被称作首领的中年人正跪在地上给伤病员治疗,他的口头上还一刻不停的给旁边来问话的人安排任务。
三个侦察员带来坏消息差点就让他白眼一翻,混过去了。
头顶的石壁不停的微微颤抖着,溶洞里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起来。
细小的沙石落在首领的沾满汗水的额头上,但他连擦一把脸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远远不能用焦头烂额足以形容了。
忽然,一声微弱的猫叫,惊醒了这位已经有些呆滞住的,担任了革命军十年领导人物的首领。
他回头看去,一个瘦弱的男生正用一个很温柔的姿势抱着巴斯苔特,满脸上写的都是心急如焚。
“对……对了,巴斯苔特大人伤的很严重。医生呢?我们革命军的医疗小队呢?!”
“……头儿。”其中一个侦查员低下头,眼泪随着血水从他的脸庞滴落下来。
“医疗队在后面和伤员一起,走的比较慢。”
“他们没来的及进溶洞,落石就已经把洞口封住了。”
“他们有的亲眼看到的人说护士长顶在最前面,已经被砸死了。”
“剩下被困在外面人,恐怕已经……”
听到这里的首领一愣,反而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无奈的挠了挠他那皱巴巴的头皮,眉头紧锁的可以夹住一把钥匙。
男人突然想笑,想要大声笑出来,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和伤害,都好好的发泄发泄。
但当他最后如蚁噬喉的笑意从火烧火燎的肺腑攀升到嘴边的时候,他却又笑不出来了。
嘴角抽了抽,男人干呕了一声,趴在地上吐了。
噗通一声,之前那个受了重伤的侦查员突然倒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首领……现在怎么办?”另一个侦查员赶紧他扶起来,向男人问道,语气里包含着数不尽的凄苦。
“你们先来替我照看一下病人,我去交代一下后事。”
男人看着气若悬丝的巴斯苔特,解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圣遗物,交给了尚醒着的两位侦查员。
“这玩意从此以后归你们了。”
男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向木兰的方向走了过去。
“先生……救救它吧。”
“它……它…”抱着猫咪的木兰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啊……”
“我这条贱命……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可惜,”
“但是巴斯苔特……它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它……它……”
语无伦次的木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祈求着。
“它不只是你的父亲。”男人深陷的眼眶里仿佛埋藏着不可计数的疲惫。
“我们这里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它的孩子。”
看着木兰惊骇的泪眼,男人继续开口说道。
“你感到奇怪吗?”
“巴斯苔特平时只是寄宿在猫咖馆里。”
“练习演奏也用的是租借的音乐房。”
“那他演出赚的钱究竟花在哪了。”
“你没有怀疑过吗?”
男人单膝跪地,郑重的问默卡。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喜欢……”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我都没想到过……”
“要是早点知道的话………”
“咳唔。”
木兰痛苦的弓起了腰,涕泗横流,呛住了他的气管。
男人轻轻抚摸木兰的背部,静默的看着深陷痛苦的木兰。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扭曲的后背,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次了。
“木兰,我来跟你讲讲巴斯苔特的故事好吗?”
“这也是它的意思。”
男人好像没看到不远处乱做一团的诅咒之子们,也没看到已经岌岌可危的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径直走到木兰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巴斯苔特了。”
“二三十岁那时候,像火一样愤怒的我正巧遇到了像水一样温驯的巴斯苔特。
“现在想来,我还真是幸运。”
“结识了巴斯苔特,是我一生中做的正确的事情。”
男人慢慢放下了他那结实的手,用尽了最大限度的温柔,轻轻的抚摸着木兰怀里小猫糜烂的皮肤。
但巴斯苔特似乎是睡着了,已经完全不吭声了。
“对了,平时你和巴斯苔特相处的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它很有智慧啊。”
奇怪,不知为何,男人的眼神里似乎又有了些笑意,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些许。
“但它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聪明的。”
“最开始,巴斯苔特是在马戏团被养大的。”
“那里的人时不时会购买魔兽,用作表演。”
“那时候,刚断奶没多久的巴斯苔特被买过来,仅仅是和其他魔兽一起上台走个过场,立刻就受到了广大观众的追捧和喜爱。”
“巴斯苔特因为长的灵巧可爱,比其他魔兽更容易讨得观众欢心,马戏团团长就想方设法打算让它参与表演。”
“不过钻火圈,走钢丝之类杂技对于小猫还暂时太过危险。所以团长思来想去,教授它了一种名叫{三思而后行}的精算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多次进行同一件事情的思考。”
“九九以内的乘除法,使用了这种魔法,即使是小猫也能算出来了。团长打算依靠这一点,来让巴斯苔特在观众面前表演算数。”
回忆起前尘往事,男人的眼睛不禁朦胧起来,摸了摸鼻子,男人沉痛的闭紧了双眼继续说道。
“直到现在,它有时还会跟我说,他是偶像派出道的……呵呵。”
男人好像是被小猫曾经的幽默逗笑了。
“后面你也可以预料到了。这项普通而又简单的魔法被它天天使用,天天练。它自然而然就获得了一些其他魔兽不曾拥有的智慧。”
“虽然巴斯苔特的魔法天赋在魔兽里并不算高,但它依靠着这项魔法带给自己的学习速度,学了不少魔法,和与人相处的知识。”
“突然有一天,巴斯苔特会开口说话了。”
“它至此就和所有其他魔兽划清了界限。”
“凭借着对音乐的兴趣,它之后又专门学了很多乐理知识和技能。”
“以至于现在许多人类站在它的面前,也得叫它一声老师了。”
男人顿了顿,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但这是有代价的。”
“它已经不能关闭{三思而后行}了。”
“它注定要活在一个慢别人十几倍的世界里,以至于常常思考一样东西,思考到的头痛欲裂。”
“否则它就要放弃自己的智慧,重新化为一只普通猫。”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它因此获得了一颗过于敏感的内心。”
“过于的敏感所带来的,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同理心。”
“它会为路边蔫倒的野花伤心,会为无家可归的孩子叹息,当然也会为我们这些诅咒之子的苦难而感到痛心疾首。”
“只是因为它想的太多。”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巴斯苔特不愿意教你管风琴了吗?”
“想要独自一人驾驭亚历山大港金色大厅里的那台管风琴,不用{三思而后行}这种有副作用的精算魔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人类单凭人脑反应不过来的啊。”
“它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和它一样的痛苦,你明白了吗?”
“……”
木兰被问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往昔自己质疑巴斯苔特的那些话语的回忆一齐涌上心头,把木兰的五脏六腑撞个稀烂。
“不过……现在嘛,它也管不着了。”
男人把巴斯苔特項上金灿灿的黄金首饰摘了下来,戴在了木兰的脖子上。
“它其实还有一个遗嘱。”
“那就是当它死后,把它的圣遗物交给你。”
“它还让我们不要干涉你……让你自己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男人欣慰的拍了拍木兰的肩膀,宽慰道。
“现在好了,木兰,你生了一副好皮囊。”
“一般人看不出你诅咒之子的身份的……等你出去后,大可靠巴斯苔特的魔法,把管风琴美丽的音色,奏响阿卡迪亚的每一个角落。”
“……或者你也可以留在革命军残存的势力里,担任像巴斯苔特那样的角色。”
“这都取决于……”
“别开玩笑了!”
木兰打断了男人,他咬牙切齿的样子,颇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
“巴斯苔特……巴斯苔特它还没有死!”
“我要出去,我一定要杀出去……你们救不了,外面一定有人救的了!”
“我要治好巴斯苔特,我要那些混账血债血偿!”
木兰不敢仔细感受金项链里是否隐藏着魔力。
但他甚至都能嗅到那股新鲜的魔力的美妙香味,就在自己的鼻尖环绕。
木兰不敢往那里想,甚至根本都不敢想任何事。
他深怕自己现在多动一下脑子,整个人都会陷入崩溃。
“你别任性了!”
“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你一直以来任意妄为,自以为是!所以你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只活在自己的仇恨里!”
“你看看,巴斯苔特为了你垫付了手术钱,养你这么大,还为你找工作,让你在城市里落户。”
“你为它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小小一本户口本是多少诅咒之子梦寐以求的?”
“你却只会要这要那的……你……”
突然之间,溶洞晃动的更加剧烈了,男人一个重心不稳,扶在木兰身上,险些把两人一起带倒。
看着难以置信的木兰,男人无奈的笑了笑,终于在最后解了口气。
“木兰……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现在所有的出去的洞口都封死了,就算强行突破,也只会被陨石砸死而已。”
“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听我的。”
“你和我们残存的势力一起从地下水的地下河道游出去。”
“虽然期间有很长一段路呼吸不到氧气,但如果有魔力的话,相信这些困难总有办法克服过去的。”
“木兰,你……”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和无处发泄的恨意与痛苦淹没了木兰。
木兰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连眼前的景象,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