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病房,图灵也没有再着急了。
世界一时间又静了下来,时间变得似短既长。
反反复复经过了命运漫长的考验和折磨,图灵好像忽然能从时间的缝隙中看清楚一些东西了。
烟岚云釉,坠兔收光。
静悄悄的病房里,图灵听见了许多以往听不见的声音。
病人饱含着痛苦与失落的咳嗽,家属口中朦朦胧胧叮嘱的低语,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淡淡的水滴声。
这个世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急,但也没有那么缓。
图灵不再因为任何一个选择而劳费心神了。
她真的明白了自己刚上学的时候,妈妈对自己说的话。
命运就像是咖啡,希望就像是巴旦木。
尽管有了希望,命运也不会变的就不苦了,更不会变甜了。
品茗的时候,瓜果少一点,多一点,都无所谓。
在人间这一遭,终究是喝咖啡来的。
但它不会像你想的那么苦,真的。
只要你一口瓜果,一口咖啡,你就可以勉强的将它咽下。
那末了的苦味,虽是难熬,虽是艰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慰籍,完全没有鲜馨。
茫茫然砸吧砸吧了嘴巴,图灵突然感觉,自己的五感好像糅皱在了一起。眼睛可以嗅到香味,耳朵也可以尝到甘甜了。
图灵一路走着,她意识到。
【我准备好接受命运了。】
静默的走向了天台,图灵打开了晨光微融的大门,温和的走进了和默卡相汇的那个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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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夜,银星高悬。
“图灵……”
“久等了吗?”
“没有,完全没。”
深秋的夜晚,冰凉凉的天台上,飘荡着病院白色的床单。
图灵推门进来,和璀璨的星光撞了个满怀。
默卡就坐在天台的边缘,一只手撑在地上,朝着浑沌的月夜深处望去。
不知是谁先开了一句口,宕开了尘封了许久许久的爱之诗章。
【好神奇。】
【一点也感觉不到欣喜若狂的感觉。】
【只是单单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图灵快速的走了两步,突然又慢了下来,轻悄悄的来到默卡的后背,蹲下来一把从身后抱住了默卡。
【我以前以为和默卡在一起,获得的快乐是和受到妈妈表扬是一样的快乐。】
【但我错了。】
【果然是不一样的。】
【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
凑在默卡毛茸茸的领口,细细的嗅着他头发里太阳花一样的香味,图灵好像喝醉了。
从红港到拉克西丝,从拉克西丝到塔塔鲁斯堡。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大梦一场。
所有的害怕和迷茫,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图灵紧锁着眉头,深沉的朝着默卡的脖颈轻吻下去。
今朝一见,如梦初醒。
瞪大了眼睛,默卡回头看向图灵的方向,一时间近距离目光相交,脸对脸的呼吸,视线,心跳声,都在此时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嘴角微微扯动,默卡眼眶里的黑宝石静静的闪烁起来,仿佛想要替他说些什么一般。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以图灵又一个深切的亲吻终结。
拍了拍跪在地上裸露出来的膝盖,图灵大咧咧的坐到了默卡身旁,和他一起晒起了月光。
“今天…穿裙子了啊。”
“想必肯定很漂亮吧,抱歉,我却一点也看不见。”
默卡指的是看不见颜色,不是看不见图像。
探测魔法只能看到形状,这实际上就像某种声呐一样,终究还是不能取代眼睛的功效。
“真的看不见吗?”
图灵虽然脸逐渐的泛红了,但却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试试自己这副女性的身体究竟能不能叩开默卡这个木头人的心扉了。
她的手轻轻触到默卡的指尖,慢慢引导着默卡双手合十。
“这样呢?能看见吗?”
反手抓住默卡的肩膀,图灵一口气扑倒了他,一头殷红的披肩发像是红色的紫藤萝瀑泄下来,其中燃烧似的红朗姆酒一样的香气一瞬间满盈了默卡的整个鼻腔。
“那这样呢,能看见吗?”
默卡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脸皮就不厚,图灵这么一折腾过后,脸也像瓦窑里的陶瓷一样,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看见了,现在看见了。”
默卡无奈,急忙一只手挡着脸说道。
“我说…图灵,你之前不是说分手了吗。”
“现在怎么…”
“大傻瓜,那当然是骗你的。”
“这世界上最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的事,就是和你分手。”
图灵压低了身子,凑在默卡耳边柔声细语的说。
“你……”
默卡的话还没说完,天边一声烟火的炸响的声音隆隆的响起。
双年汇都结束了许久了,怎么还有烟火?
还没来得及转身,满天的流光已经闯进了图灵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