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默卡要来的话,我也会跟着一起来的。”
拗不过楚楚可怜的约克郡,图灵撑着扮笑的脸皮子,暂且答应下来。
“耶,太好了。”
约克郡两只手拿着刀叉在图灵面前比了两个V字手的姿势,笑得像花儿似的。
“餐桌上动作幅度不要那么大,约克郡。”
“知道了——”
图灵奇怪的看了一眼马利安夫人一眼,这一句话显然对于她这样的平民来说有点僭越了,但是约克郡却显得很稀松平常的接应了下来。
切下一片牛扒送入嘴中,图灵越看越觉得约克郡和马利安的关系有点奇奇怪怪的。
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
【母女?】
图灵摇摇头,感觉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不过也不怪自己那么想。
蒙特克里斯托家的人根本没有白发的基因。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约克郡的时候,图灵就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家人其他人有金发有棕发,偏偏她是白发呢?
相比起其他贵族父母——巴不得把自己的孩子往外面送,在其他位高权重的大贵族面前多刷些存在感的那些人;约克郡的父母对约克郡的教育策略更像是要金屋藏娇一般,别说在公众场合露面了,连各种各样的比赛也很少让她参加。
【明明她的音乐水平还不错不是吗?】
【但我好像也没在演奏比赛里看见过她。】
【为什么呢。】
图灵陷入沉思,目光也不自觉的在约克郡的身上多加停留的些许。
仔细端详着,图灵发现约克郡的模样真是很有特色的那种,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梅花钗,烛光耳钉,弱水流苏,冰雕似的玉佩,还有死死地系着两对披肩的蒙特克里斯托的族徽,这个雪白的小精灵仿佛全身上下都毫不相干,但又紧密契合在一起。
不同服饰间怪异的链接加强了她一头雪一样白发的冰冷属性,将约克郡衬托的好像一片飘在天上掉不下来的霜雾,让人看了一眼就要心生寒冷。
没有察觉到图灵凝结的视线,约克郡仍旧埋头干饭。
【但她本身好像不似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冰冷。】
【评价她是一只小雪枭倒是合适。】
杯盘狼藉,满桌的果皮和骨架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盘内,餐桌上几乎没有一点汤汁洒在外面——在坐的除了默卡基本上都是某种程度的地位显赫之人,对于这种程度的礼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大家吃完了饭,事情也聊的差不多了。
“既然约克郡也希望见见图灵,那默卡就每个月的双号日来上课怎么样?每次三小时。”
“就从下午三点钟开始。”
“这也正好和约克郡的日程安排重合上了。”
默卡点点头,当然没理由拒绝。图灵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吃完晚饭以后,图灵和默卡意兴阑珊的回了家,路上又到服装店和超市里买了些日常的衣服和吃住用品。
看着商店里的基督山雪茄,图灵推着购物的手推车,一时间睹物思人,没忍住想念的心情,还是买了一盒。
图灵还依稀的记得,这是伊丽莎白最喜欢的牌子,也是高希霸家主营的雪茄。
天气有点冷的过分,最近入冬了。换季带来的冷空气有时候比真刀实枪的冰雪还要来的寒冷。
回到家里,图灵坐在别墅屋顶上,遥望着被林涧割破的残月,一种久久脱离了身体的孤独的灵魂回到了图灵的身体里。
图灵手指一挥,在指尖上升着了一簇小火苗。用另一只手拧碎了雪茄的尾端,图灵点着了雪茄。
看着烟尾缕缕升起的薄薄的青烟,图灵缄默的对着烟嘴吸了上去。久违的失落好像发烧带来的阵阵头痛般深入骨髓,图灵找回了自己过去那种熟悉的,寂寥的感觉。
图灵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对过去做出了某种切割,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抛弃了。
她切割的不只是有关自己的记忆,更是有关故人的记忆。
伊丽莎白也是,莫斯提马姐姐也是,特蕾莎姐姐也是,甚至是牧羊人。
她们共同促成了图灵的人格,和图灵如今过于幸福的生活。
但图灵为了不让自己内疚,下意识的把她们遗忘了——
就像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做的那样。
人都会有目的性的遗忘,记得吗?
图灵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掉她们,因为她的改变是建立在对童年切割的基础上的。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童年,一如她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男性的身份。
如果接受了的话……如果接受了的话……
她就要日夜沉积在患得患失的惘然之中,以至于没法尽心享受和默卡如胶似漆的幸福生活。
图灵叹了一口气,拿开雪茄,轻轻吹出一股奶白色的云雾。
清浅的烟气好像伊丽莎白的体香。
深入肺腑,痛贯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