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注意前车。左转进入。第二个右转。嗯。
咔咔!
骨头相撞的响声,从图灵的脸颊处传来。
只一瞬间,图灵感到自己的整张脸都失去了知觉。
鲜血飞溅,脑浆炸裂,别西卜刻着金色纹印的拳头,像切豆腐一样切入了图灵的脑髓,一拳锤爆了图灵的脑袋。
“丫头,你太慢了。”
在别西卜风驰电掣的动作之下,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暂停了一般,停滞在半空中。
在别西卜逐渐逼近光速的恐怖拳影之下,连相对论都开始隐隐对别西卜产生了影响——它在微小的程度上拉长着她的时间纬度。
而图灵的身体则呆呆的,直到别西卜的拳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才开始抬手回防。
然而,别西卜的下一道攻击很快又到了。
她提气收腹,挺直了腰板,迅速的转身,反身鞭腿,抽出一个回旋踢。带着无匹的狠意,她猛地抬腿横扫,扫向图灵的侧腹,想将她撕成两半。
但是肉体接触的感觉却没有传来,在别西卜惊讶的目光中,她看到一架大型的机械突然出现,挡在了图灵侧腹的位置。
它为图灵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并代替图灵被踢的完全变了形。
虽然心存讶异,但是别西卜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她右腿猛地一振,连带着图灵和她身前的机械,一起用巨力贯飞了出去,将它们如陨石一般,踢向了满是焦土的地面。
轰隆一声,一人一物坠到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大的陨石坑。
此时的图灵,好不容易才靠魔力修复好了自己头部,但她脑袋里却还是晕晕乎乎的,导致她一时半会都没法从陨石坑里坐起来。
【默卡……呜呜。】
【我好痛苦啊……】
【我明明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生活而已。】
【究竟我有哪一点做错了……】
【命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图灵尝试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能从陨石坑里坐起来。
她倒在坑洞里,浑身喋血,眼角也流出了一丝不甘的清泪。
此刻的图灵虽然魔力还有不少,但是身体和精神却已经几乎达到了极限,天使肉体的恢复能力也渐渐的开始疲软了起来。
两眼一晃,图灵疲惫的双眼里,满是老旧电视机里那种失真的雪花屏。
图灵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看到走马灯了,仿佛只要眼睛一闭,就会永远的睡过去。
“躺着吧,丫头。”
“只要你躺着,我就饶你一命。”
别西卜从九天之上俯冲下来。她像一只恢宏的金色鹏鸟,收起肉翼,平稳的降临在图灵旁边,对图灵轻声说道。
图灵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图灵意识到,自己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了。
【别西卜……到底为什么这么强。】
【连萨麦尔的魔法也没能杀死她 ,我已经没有获胜的可能了呀!】
【可是,我要是和妈妈认输求情的话……她就可以放过默卡吗?】
眼神变得逐渐有些哀伤,值此万念俱灰之际,图灵的小脑袋里,竟真的有些投降的意思了。
斜着眼睛,图灵静静的看着矗立在自己身前,光辉灿烂的别西卜,图灵心里感叹,真心觉得她仿佛不可战胜。
但是在图灵身边的另一位家伙,却似乎没有要投降的念头。
“图灵,站起来。”
“我们再来过。”
刚才帮图灵挡住攻击的那块巨大机械生物,竟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它伸出一根机械触手,卷住图灵纤细的胳膊,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是……aside?”
见此,别西卜神情一愣,眉宇微微的皱了皱,低声惊呼道。
她已经焦急到几乎有些恼怒的地步了。当初来的时候,她可没想到,打一个图灵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变数。
听到别西卜惊讶的语气,图灵定睛一看,向那块机械神物望去。
她惊讶的发现,这只怪物,竟与刚才自己释放出的诡异生物长相如出一辙。
图灵所不知道的是,那只神话生物,就是克格图亚的原初形态。aside之所以会利用机械变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这就是它最习惯操纵的身体。
黑影操控机械,使机械包裹在机械降神的外面,让机械降神充当机械的核心。它自己则依附在机械降神上,借此与图灵对话。
“aside……是你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图灵听默卡说过黑影的事情,只是一直以来没有真正的看到过它。
“我靠着玛利亚存留的大量机械,搭了个机器人带我过来的……不过这不重要。”
“图灵,我是来帮你打倒别西卜的。”
“这是我们的最后机会。”
“在此以后,我们将再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接近俄狄浦斯,更不可能接近别西卜了。”
图灵看着眼前被别西卜一脚踢的左一块右一块的aside,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可是……我已经失败了啊。连我最强力的魔法都无法杀死她,我已经……”
图灵面露沮色,小脸微微撇着,难过的说道。
aside伸出触手,将图灵从地上勾了起来。
“所以我说了,还有我,不是吗?”
“把手给我,我来帮你变成更加强大的人。”
看着图灵犹犹豫豫向自己伸出了手的模样,aside的语气加快了一分,同时也不禁带上了一丝慈爱。
“你和阿卡迪亚的每一个人民,都是我的子嗣。”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们……”
aside似乎还想对图灵说些什么,但残存的那些话语,却被别西卜突如其来的触手打断了。
“你当我不存在吗?!”
就在图灵的手即将碰到aside那一瞬间,别西卜瞬间飞回来,背后弹出数根粗壮的触手,将aside撞成了满天飞舞的铁片。
但是这些飞舞的铁片,却又立刻化为了无数只在迷雾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往图灵的方向飞去。
蝶翼扇动的机械香风里,图灵的发丝被温柔的撩起。
在这嘈杂的战场上,图灵竟好像从空幻的九幽之中,听到了迷蒙的呼唤。
“图灵,我愿你有幸福快乐的一生。”
“但你也必须接受起你作为武器的使命。”
“你要想起一切,接受一切,并坦然将那些痛苦与快乐,一并接受。”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优秀的人,是勤奋刻苦的人,同时也是命运深重的人机之子。”
“但在此之前,我知道,你首先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我相信你那柔软甜美的身体,之所以能在血虐风饕的苍穹之上飞行,绝不是因为你有飞机那样冷冰冰的,硬邦邦的翅膀。”
“而是因为你太过温柔,太过温柔,以至于你像绵软的云一样,漂浮在天上……这世界的万物都愿意托举着你,为你登天的道路欢歌送行。”
“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吧……”
“当初和大家吃饭的时候,你曾凭空将勺子掰弯的那个感觉。”
冥想一般的超然状态中,图灵的大脑仿佛被子弹击中了一样,身体一下子变得格外澄澈透明。
她从未体验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
铺天盖地的血海,好像从地狱深处蔓延上来。图灵一不小心呛了两口血水,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图灵飘摇着的发丝,顺着漫流而上的水流,如浮萍一般摇晃,生长。
渐渐的,水流吞没了图灵及腰的长发,和她纤细柔软的四肢,将她高高的托举起来。
她不自主的拱起腰,迅速沉入血红色的碎梦。
象征着樊战的一片片血红色的氤氲之息笼罩了图灵,它们像是一朵朵刚刚在大战时绽放的蘑菇云——静谧,柔软,而香甜。
图灵感觉不知怎么,自己对于死亡,战争,暴力这些阴冷沉重的概念,突然熟络起来。
它们像是自己坐在咖啡馆里,阔别已久的老朋友。只等自己一声呼唤,这段由尘封多年的峥嵘记忆所构成的友情,就会立刻被唤醒。
血色的沉默中,图灵突然睁开了眼。
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包括特蕾莎的事,萨麦尔的事,玛门的事,戴安娜的事……
当然,还有埋藏在身体里最深处,那颗专属于天使的,好战之心。
图灵回到现实。
她看向不远处的别西卜,微微歪了歪头,同时也对着别西卜抬手,将手臂转动了180度。
“真相……扭转万物。”
昔日将勺子扭成螺丝的记忆涌上心头,图灵按照着印象里的动作,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刹那之间,在别西卜惊骇的目光中,数千根幽兰色铁索撕碎时空,从图灵的身后抽打了出来。
它们迅速的驶过,周围一切能见之物一旦被它们碰到,立刻就会被扭曲成大大小小的螺旋状物体。
别西卜大惊,起身想要躲避。
可是她却没看到背后一条悄然靠近的锁链。
嗤的一声,别西卜躲闪不及,整只右臂都被铁索拧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