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曦的晨光,清澈的照射下来,蚕食着黄金屋前丛生的凌乱杂草。
图灵拨开杂草,腾出一条泥泞的小径。
如今,图灵的气质有了极大的改变。
原本应该朝着俄狄浦斯方向生长的女孩,如今变得静谧纤秀,寂静如溪,仿佛一抹从零落的残花里走出的冰冷斜阳。
她一双碧睛悄无生息,定定的看着身前一个方向,无神无彩,却又仿佛足以望穿秋水;一只织梦似的轻盈柔软的柔荑,静静的挽着臂弯上娇小而苍白的伞柄——默卡死去还没一个月,图灵似乎突然从活泼开朗的女孩,变成了一名冰肌玉骨的少女。
德国人的活力与一本正经,在她这里彻底凋寂为晨霜露月,她好像故乡里阡陌小路上交错的离愁;她的整个人的身上,都萦绕着心事重重与哀伤不已的复杂感情。
骤雨初歇,微弱的虫鸣声在草香弥漫的丛簇里回旋摇摆。
图灵收了伞,面色淡然的来到黄金屋的前面。
偌大的黄金屋,连着黄金屋地下的整座山峦,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完全劈成了两半。
这是当初默卡和别西卜交锋留下的痕迹。
图灵没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做停留,她走上起来,推门进入了默卡的房间。
立刻映入眼帘的,便是默卡的圆木桌子上摆放着的打字机。那崭新的油漆和精致的裱花,仿佛在告诉图灵,它早已在此等候图灵多时了。
看到打字机,图灵的眉目柔和了一瞬。
她没有急着去查看打字机,而是先对着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探查起来。
传呼机,圆珠笔,电子秤,机械表,指尖陀螺,甚至还有手枪——这些都曾经是默卡喜爱的外国产品。
随着图灵一边搜寻着默卡的遗物,图灵的心也慢慢的沉淀下去。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时间的重量压在了她的手腕上,纵使是她这只曾经翻天覆地的手,也感到了不堪负重的滋味。
终于,图灵找到了一本类似日记的东西。
图灵迫不及待的翻开日记,以为默卡在这藏了什么秘密的计划……
可日记中竟然全是默卡对自己的成长的描写。
图灵发现,这似乎不是一本日记,而是当初默卡做给玛利亚的任务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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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 晴
图灵终究是个温柔的孩子,现在的她,比以前更会替人着想了。
在店里,她总是抢着收盘子。面对客人无礼的要求,她也能一笑置之。
她真的很可爱,就和她甜美的容貌一样,她也是个甜美的人。
她总是能平等的对待我……即使知道了我是诅咒之子,也丝毫不像其他阿卡迪亚人那样。
我能在她身上感受到贞德大小姐那生性纯真的气质……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成长。
她不太懂人与人之间究竟该怎么相处,所以才会犯下一些错,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我能成为她的贞德吗?我不清楚。
但我很乐意这么做。
…………
3.16 阴
今天,图灵打翻了盛牛奶用的桶,还偷偷的用魔法把脏牛奶放回了桶里面。
为此,我和她又吵了一架。
不知怎么,看着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竟出乎意料的生气,这是以前都从没有过的事情。
吵完过后,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和她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差距。
我小时候连奢望都不敢有的东西,在她的眼里竟然如此的稀松平常。
我后悔极了,我鼓起勇气,想要去和她道歉。
但是那时候,先道歉的,却是红着脸站在我面前的图灵。
不知为什么,她对物质如此的看轻,却又如此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我欣慰之余,也深深的感慨。
图灵是个好孩子,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带离俄狄浦斯大公的身边的。
……………
6.26 雨
但,我有时候又会想。
这样的孩子……我是否真的该带到玛利亚大人的麾下呢?
玛利亚大人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如果她跟我在一起,肯定只会被当成棋子,筹码……
就像我一样。
贞德最后让我不要活在她的阴影里。
让我不要再笃信什么“死于非命,在所不惜”。
难道我就应该因为我的喜欢,把图灵拖入这个政治泥潭吗?
……我不应该这样。
如果我真的为她好,我就该拒绝她。
起码俄狄浦斯是她的妈妈,即使不自由,总好过被另一个女人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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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报告戛然而止。
这最后一页被默卡从日记本上撕了下来,显然,他没把这一页交给玛利亚。
字里行间的爱意,让图灵不忍卒读。
她颤颤巍巍的放下手,真心实意的重量,高山和大海还要可怕许多。
只是面对此情此景,图灵发现自己竟没有哭。
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