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的。
图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
她比赛,演讲,吃饭,在昏聩的夜晚中,于噩梦的泥沼里挣扎。
她好像一个嘴巴全烂了的口腔病患者。
即使痛苦,也不得不进食。
图灵原以为自己会过不下去。
但她还是过下去了。
可是别误会,她的痛苦和仇恨没有一天减弱过。
她和这份痛苦和仇恨,不曾有一天和解过!
那些痛苦和仇恨,好像苦涩的艾酒,愈酿愈精纯,愈陈愈苦涩——它们整晚整夜的浇灌在图灵的身上,在图灵身上种出一棵痛苦与孤独之树。
这树压弯了图灵的脊背,蛀空了图灵的肺腑,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图灵的生命能量。
孤独在图灵无坚不摧的身体上开了一个狭口。
而痛苦就堂而皇之的从这狭口中钻进来,噬咬着她的心脏。
那一刻,她好像化身了普罗米修斯,化身了西西弗斯,化身了一切不得志而惨死的神话人物——如今的图灵,终于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了莉莉丝的感觉。
有力量又怎么样?有权利又怎么样?
力量,权利,财富,阶级,实际上都是人类渴望支配人际关系关系的一种说法,一种粉饰。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类,那么无论是怎样的奖励都不能打动他。
人类就是有这么害怕孤独!
和外表的光鲜不一样……
人类啊,何其脆弱!
图灵不理解,成为人类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天使对成人趋之若鹜。
她们明白吗?
明白这希望底下,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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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图灵草草的结束了最后一次的烟火祭比赛,拿到了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第一名。
尽管一众贵族面色难看,但是她们清楚,事到如今,尘埃已定。
不管是比智谋,还是比实力……还是比其他的任何旁门左道,她们都输给了俄狄浦斯。
她们心理渐渐的也释然了,似乎开始认同了俄狄浦斯作为女皇的地位。
也许以后,没了贵族的名头,跟在俄狄浦斯后面做事也不错。
于是风气又逆转了。
长老会和贵族仿佛是丢掉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着急忙慌的把捧花的名额交到了图灵的手上。
图灵渐渐成了小贵族们不得不巴结的对象。
曾经和戴安娜一起欺负过图灵的小孩子,也纷纷来到厄里斯堡和图灵负荆请罪。
曾经图灵失去的一切,她都得回来了。
只是默卡再也不会出现了。
周围没人知道默卡存在过,图灵也没能留下任何默卡存在过的证据。
美好而善良的默卡,好像是只存在于图灵幻想中的天使一般,每每想起,都让图灵深入骨髓的,发自灵魂的感到疼痛。
她有时候会梦游般的从厄里斯堡的大门走出,独自奔跑三十多公里,一直跑到克洛托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只为看一眼教堂里那空空的告解室。
那阴影之中,月光之下,白砖之上,石墙之后的红木房间,仿佛是默卡在无烟区的冰天雪地里的香吻。
那曾是这世界上唯一温暖的东西……
可现在,它正如疤痕一样烙印在图灵的脑海里。
那宛如病灶,宛如伤口,宛如弹片的疤痕,时不时的幻痛起来,便会逼的她癔症大作!
好在,唯一告慰的是,这痛苦不会很长了。
捧花仪式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