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与喃呓 中

作者: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 更新时间:2024/5/22 15:58:16 字数:2329

天亮了。

睁开眼,映入我眼帘的是如玉般的少年。

清晨的日光穿过窗棂,被分割成一束一束的光柱。

它们照在默卡的身上,好像竖琴上一根又一根晶莹的琴弦。

而默卡恰巧坐在竖琴前,好像一只在森林里弹奏乐器的尖耳精灵。

他的五官颇有灵性,小巧,精致,无瑕。

这样漂亮的男人,通常从小就受到女孩子的追捧,使得他们更容易染上自命不凡的毛病。

但默卡偏偏有着一双悲天悯人的双眼。

他的面色悲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额头,坐在我的小木床边上,糯糯的说道。

“西西,你昨晚说了很多梦话。”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的指触冰冰凉凉,像是一块小鹅卵石贴在我的额尖。他仔细体味着我的体温,就仿佛是能借此读到我的痛苦。

“你生病了。”

他说道。

他的一双眼睑垂的低低的,好像是临睡前在孩子身边俯身轻读小说的母亲一样。

听到他的话,我心中一阵错愕。

我生病了?

对,我生病了。

我怎么会不生病?我也是人。

想到这,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我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喉咙痛的仿佛可以冒出火来。

我变得更加虚弱。

这病弱是来的如此及时,我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我装的,还是我真的病重了。

“今天别上班了,好好休息。”

“我会做好你的那份活的。”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瞥着他的侧脸。我倔强的摇摇头,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干哑的说道。

“不行……”

“店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只有我一个魔法师。”

“我的工作太辛苦了……我不能……不能把它留给你一个人做。”

我的语气羸弱,但却充满了不由分说的笃定。

病弱的我,有着奇异的执拗和顽固。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即使默卡拦着我,我却越发起劲,就像是一头和主人较劲的倔驴。

我吃力的勉强着自己的身体,似乎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我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我心中升起卑鄙的念头。

我强装起坚强——我以为我的破碎能让默卡夸奖我,能让默卡留下陪我。

但我错了,他没有。

“西西,我也是魔法师。”

“我能应付的。”

“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安心养病,好不好?”

默卡的手很温柔。

他一只手张开五指,一边像拨开林涧清澈小溪的溪流一样,抚摸我的水红色头发,一边对我平淡的说道。

让我很遗憾的是,即使是这么亲密的举动,我也无法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任何一丝情欲。

那里只有悲悯。

他对我的感情,只有同情。

“梧桐叫我去打扫卫生了,咱们一会见。”

说罢,他就要走。

他的臀部在小木床上留下的涟漪,好像化作一阵巨大的波浪,要掀翻我心中漂移不定的小船。

我恐慌起来。

不知怎么,我嫉妒起了默卡口中的梧桐,嫉妒起了酒店里即将享受默卡服务的客人,甚至嫉妒起他将要打扫卫生而拿起的拖把。

我拼命攥紧默卡的衣角,可是传达到他身上的力道,却变得很小很小。

微弱的恶意在我心头升起。

我捂着胸口,大声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默卡,别走。”

但他没有停留,只是从容的将我那只不老实的小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然后松开。

“不行,西西。”

“今天是节假日,店里很忙。”

“等到饭点过去,客人少一点的时候,我会来陪你的。”

“忍耐一会,好不好?”

还不等我应答,我便不可置信的看着默卡离去的背影,听到房门咔哒一声,随后他整个人消失不见。

我的世界又只剩下了床对面的惨白的白墙,和白墙上孤零零的日历。

我的心灵经历了莫大的失落。

我两眼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心里开始给默卡的冷落找理由。

我极力的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这点小事在漫长的人生中,不算什么。

但不久我又埋怨起来。

埋怨他看不到我的脆弱,看不见我为他所做的忍耐。

很快,我又转而责备起自己。

责备自己动机不纯,责备自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但是,那又怎样呢?

想到这,我又突然无端的生起闷气。

我不是无辜的。

我常有自己的私心。

但那就怎样?那又怎样?

幸福就非得由那些纯洁无瑕的人去追求吗?

我烧的厉害。

白日的幻翳,让我的眼前的景象就像唱片机上的唱片一样旋转不停。

我的脑袋像煮沸的火锅一样聒噪,心里却像一块逐渐化为明镜似的小潭,变得越发清澈起来。

我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我爱他。

可我又深深的感应到,那不是爱。

那是一种卑鄙的索求。

我看似主动,实则被动。

我在期待,期待他温柔的对待我,像丛林深处被挂在枝头的篮子里的弃婴一样对待我,将我轻轻的放下来,揽起我,哄着我,对我说些甜言蜜语。

我期待他能包容我所有的哭闹,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刁蛮任性,所有的沉痛过去。

可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

我只能伪装成一个下位者,乞讨他的怜悯。

可我又怎么有脸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下位者?

我若失败,我不过是无法比赛,受到母亲的惩罚。

他若是在这段感情里失败,作为一个诅咒之子,他能有什么退路呢?

病痛和哲思折磨着我,让我蜷缩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开始数白墙上的斑点,开始数地板的缝隙,开始数空气中弥漫的滴答不止的钟声。

默卡喜欢我,不喜欢我;

喜欢我,不喜欢我;

喜欢我,不喜欢我;

喜欢我,不喜欢我……

狂乱的思潮空前暴躁起来。

我思考起最坏的情况。

我想起,我为何一定要维持这段感情呢?

我的爱欲,从何而来?

如果不是默卡,不是温柔的默卡,不是聪明的默卡——

而是另一个,另一个足够帅气,足够懂得察言观色的男人,通过玛利亚,来到我的世界的话——那么我也会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抓住他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的爱,又有什么特殊?

我有什么资格用这不独特的,不唯一的东西,去对抗妈妈?

“咳咳,咳咳咳……”

烈日当空。

胡思乱想之下,不知不觉,中午已经过去了。

默卡却仍然没来。

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病了。

我施展魔法,想把自己治好,去和默卡说说我的想法。

但是我惊讶的发现,我治不好。

我这老牌的究极魔法师,居然治不好一个小小的流感吗?

我不信邪,粗鲁的往自己的肺腑里灌注魔力。

多余的气血却从我的鼻口里溢出,肆意喷洒在我的枕头上。

我直起身子,呆呆的看着枕头上错综复杂的血迹,一下子愣了神。

我的头脑一阵眩晕,吃力的把枕头翻了个面,继续躺下。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眼睛一闭,我便很快睡了过去。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