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帆昂着头,眼泪并没有流回进去,每当蓝星轻昵一句话,他都会不厌其烦的低声回答。
“再也不能跟你说话...”
“那我们放弃啊...”
“再也不能跟你吵架了...”
“怎么会,明明以后还可以继续...”
“再也不能看见你了...”
“傻吗,明明现在还在看着...”
“再也不能跟你一起冒险了...”
“现在不是冒险着了...”
“再也不能听见你的喜欢...”
“我现在依然可以说哦,我最喜欢你了...”
“那日游乐园里,映照在你眼中的烟花真美,真想哪天再去看看...”
“今天是周末,我们待会儿一起去看...”
“你护着我的背影,很帅气,像是守卫一样...”
“那我们现在就逃吧,我会保护你的,即便末日因我们来临...”
“和你一起看的漆黑的星空最美了...”其实蓝星一直都没告诉过周帆,黑漆漆的天空并不漂亮,漂亮的是终于有人陪在她身边一起抬头仰望天空...
“以后的逃亡生涯里,我们可以天天看...”
“周帆...”
蓝星双手抚上男孩的脸颊,并轻轻拉下来,让他直视她的脸。
此时男孩泪流满脸,双眼像兔子一样通红。
见状,蓝星用一只手温柔为他擦拭泪水,另一只手则悄悄的搭上周帆握住按钮的手。
“兔子太寂寞会死的...”
“那你不要离开...”
周帆声音哽咽,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他在尝试祈求,尝试挽留,尝试寻找一同离开的勇气,尝试让女孩继续留在他身旁。
“周帆,我最喜欢你了,不是朋友的喜欢哟。”
女孩轻轻弯起唇角,一条美丽的弧线在她脸上漾开起来,犹如从海中跃起的海豚。
这是女孩生平第一次展开的灿烂笑容,而这笑容也是她最后的温柔。
顿时周帆怔了,红通的眼睛痴痴的看着她,蓝星那灿烂又浅的笑容像诅咒一般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蓝星的笑容。
就在周帆愣神那刻,蓝星握住周帆的手按下了按钮,霎时,周帆回过神来,眼前那双深蓝的眸子顿时出现一排又一排的代码。
“清除程序启动,现在开始进行病毒扫描。”
“机器型号90809,清除成功。”
“机器型号90808,清除成功。”
“机器型号90807,清除成功。”
此刻被周帆抱在怀里的蓝星一动也不动,她就像个没有自我思考能力,被人操控了一样的机器,口里念念有词,无论周帆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应。
周帆握紧手中那叠厚纸,经过长时间的犹豫,眼泪停止了流动,他终是打开纸张,对比机器型号号码。
随着纸张数量越变越少,周帆握着启动键的手逐渐收紧。
脑海渐渐浮现起一幕幕的画面,那些全部都是跟蓝星一起经历过的回忆。
心跳越来越快,周帆开始大口喘气,耳边不断传来来自救赎和堕落的声音。
“放弃吧,带蓝星离开,一切回到从前。”
“世界命运在你手中,蓝星这么努力就是想要阻止末日,你要放弃吗?”
放弃是一种救赎,坚持是个地狱...
周帆捂住耳朵,眼看着页数越来越少,蓝星的身体越来越热,他的胸口犹如被怪兽撕裂一般痛苦。
真是讽刺,他擅长机械却救不了机器人,报读机械高中却毫无用途...
周帆望着那叠厚纸,自嘲的笑了起来。
管它什么世界末日,管它什么机器暴走!
要用自己喜欢的人的命来拯救的话,那他报读高中有何意义?
他想要和蓝星在一起,他想要再跟她看下一次的星空,他还想要跟她一起啊…
“啊啊啊啊!”
就当清除的名字仅剩3个时,周帆乌黑的眸子似有什么崩裂,接着他疯了。他疯魔似的大喊出声,将那叠名单狠狠撕毁同时早已干涸的泪水又一次落下来。
他按下了停止键,倏然,蓝星停止了念涌,同时整个人像是停止了运作一般,僵住不动。
周帆赶紧将心爱的女孩拥入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脑袋,像是在安抚小孩一般。
管他什么战争,只要跟蓝星在一起,即便要他活在狰狞的世界他也不介意!
是的,他只要跟蓝星,只要跟怀里的机器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门口传来开门,巍若晨和AI Eudaimonia的员工纷汾走了进来。
房内一片狼狈,中央坐着一位失了魂一样的周帆,周帆怀中则是不会动的蓝星。
大家不忍心的低下头,谁都不想看见这残忍的画面。
“周帆,你要停止吗?”巍若晨刚刚在电脑发现清除程序还有百分之一就要完成时却骤然停止,于是他就猜到周帆终究下不了手。
“嗯。”破碎的声音从周帆的嘴里溢出。
“是吗...”巍若晨静了会儿,“你要反悔,要停止我也不会强求下去,但是你要知道,即便是剩下的3台机器,它们的病毒依然会透过网络扩散开来,再次让其他机器感染上病毒,就像500多年前的人类病毒一样...一直传播,永不停止。”
“周帆,决定是你做的,当初是你决定同意的,你应该要清楚决定一旦做好就要承受该有结果。”巍若晨言尽于此,他转身离开,温柔的眸子装着不易察觉的冷酷和心疼。
周帆收紧抱住女孩的双手。
这下他懂了一件事,巍若晨并不温柔,他是世上最残酷的人。
他是世上最不允许周帆任性的人,最不允许他耍任性的人...
明明看似温柔的给了他选择,其实却是在逼他做选择...
最终周帆无力的垂下眸子,重新启动清除程序,怀中的人再次念念有词了起来。
“怎么办呢,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明明最喜欢你了...”周帆紧抱着她,用着最落寞的语气低声轻昵。
然,他得到的回应却是女孩终结的声音。
“清除成功,清除完毕。”蓝星停止了运作,像木偶一样睁着眼的呆在周帆怀里。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他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AI Eudaimonia的员工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安静的退出门口。
暴走机器事件就此告一段落,人们再次恢复正常生活,街道上的损坏也恢复了过来,AI Eudaimonia照常营业。
随着落叶纷飞的秋季结束,伊利初中迎来了毕业,但是毕业照里有周帆,有刘逹温,有施简方,有林亭依,有韩莘羽,有郭子京,却没有蓝星的存在。
巍若晨以转学的名义结束蓝星在学校的生涯,而周帆则成功考上了霖启高中,AI Eudaimonia也照常前去。
他将蓝星停止运作的机体收藏在AI Eudaimonia的某个角落,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以自己的能力修复好她,与她再次见面。
时光流转,总有一天,他们可以再次相遇。
他如此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