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离啊,最近学校组织家访,老师想去你家看看。”
“老师我…”
“欸,什么情况我都了解过了,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住,是吧?”
老班拍拍他肩,叹口气,“就是这样我才想去看看,今年高二了,高中晃一晃就过了,现在开始每个人的状态都很重要,你成绩不错,可我很担心你以后…毕竟一个人嘛,容易分心。”
池离犹豫了几秒,“等会儿还有晚自习…”
老班笑眯着眼,眼角的皱纹多了,“老师也不搞什么突然袭击了,批准你提前下课,你现在先回,把家里收拾下,我就是看看,别紧张。”
“行,那我等着老师来。”
……
办公室门口,白柔柔见人要出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躲进了靠角落里的的卫生间。心里默默数着他的步子,一步…两步…他手腿纤长,背影端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习惯性地轻咬指甲,视线透过厚重的刘海显得有些阴沉。看着他走远,才一瞬间松开紧握的掌心,发现里面湿漉漉的全是凉汗。
白柔柔是来请假的,却无意间撞上池离和他的班主任,可惜两人在办公室里的对话没太听清。
不敢犹豫,她小跑着进了办公室,走到他们班主任面前,喊了声老师。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带了副很厚的眼镜,她抬起头看见白柔柔,愣了几秒,才下意识开口问道:“白柔柔啊,有什么事?”
“我想请假回趟家。”
“晚上会回来留宿吗?”
“拿完东西就回来,要不了多久。”
女人抬起滑落鼻梁上的眼镜,心里倒是诧异,白柔柔在班上实在是说不上有存在感,是那种突然提起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名字的一类。不爱打扮,人内向,说话细声细气,成绩中不溜,从不惹事生非,还挺让人放心的。
她想了会儿,就松口了,“那行,不过到家和回校都要和我报备一下。”
白柔柔:“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去吧,路上小心。”
……
白柔柔出校门前回了趟寝室,换掉了臃肿显眼的秋季校服,从衣柜里拿了件很没有特色的兜帽卫衣,纯黑色的,几年前的老款式,套在身上有些松垮,一直没过了大腿根。
几个舍友都还在上课,她乐得清闲,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
今天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以往她总是远远观望,在精神上臆想、了解他,接近他,但始终有距离。
她不满足,欲望的沟壑越掩埋越深,已经越来越难感受到当初每了解到他一点就能欣喜若狂的感觉。
结果眼下却发现自己对他也不是全然了解,连他在异性上的喜好都一知半解,她有些按耐不住了。
居安思危的性子令她谨慎,她习惯性地未雨绸缪,不打无准备的仗。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要耐得住性子。他不比她笨,甚至格外敏感,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白柔柔背上包,手里拿着伞,准备先回教室,等他下晚自习。
可似乎出师不利,她的计划一开始就出了变故。好巧不巧的,她刚刚从宿舍楼出来,走在通往教学楼的小路上。
下一秒,就看见池离从教学楼里出来,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
白柔柔愣愣地看了会儿,他高高瘦瘦的,黑白交替的校服在他的身上恰好,书包斜挎在单肩上,右手打伞,步子迈得很大,一转眼就甩开她一大截。
他的腿真长。白柔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有些沮丧,但没有犹豫,背着包追了上去。
这会儿雨小了不少,路上行人稀疏,但好在天阴沉沉的,光线很暗,隔远了就只能依稀看清模糊的人影。
白柔柔拉低了帽沿,她知道他要去车站乘车,没有跟得太紧,只是低着头盯着脚尖前方的一小块路面,解开了发带,发丝倾斜下来遮住了脸颊。
她是住校的,和他当然不会顺路,因为门禁,也没办法跟上去走太远。可她常在放学后偷偷看他,等他上车后又要赶在门禁前跑回去。
躲在墙后像个小偷似的悄悄注视着他,视线热烈地描摹他的五官,莫大的欢喜在心头翩然起舞,有些狼狈,他走后又后悔。
其实她打心眼里鄙夷这样的自己。
好一会儿,雨几乎要停了,一辆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在站牌前缓缓停下。他上车了,白柔柔在下一秒跟了上去。
狭窄的空间里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潮湿的水汽、湿滑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味。她个子小,赶紧扒着前面的栏杆找了个位置缩着,没被推到后面去,怕和他离得太近。
车动了起来,极强的晃感颠得人不好受。大爷大妈成了这趟路途的主力, 她看着高高大大的他被强横的乘客挤得面露窘色,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开口。
看到这一幕,她压低了帽沿,嘴唇微微翘起,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是个不争不抢的人,性格温柔谦逊,从不会落入俗套。
白柔柔总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他这样的人,自有种脱俗的疏离感,可他越是高高在上,她就愈发不可自拔,仿佛陷入了深邃的黑洞,迷失在广阔的宇宙。
大概坐了几站她已经记不清了,注意力全程控制不住地放在他的身上,差点误了事。
看见他突然下车,白柔柔才立马跟着下车。他笔直地朝着站牌左手边走,目不斜视,她就离了十来米远,黑伞和兜帽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看他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了一片陈旧的小区,进了大门右边靠近花坛的一栋楼。
他上了几楼?
白柔柔有些急了,光是跟上他的脚步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她悄然追上去,却听见霍然一声关门,震得三四楼的声控灯全亮了,她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一楼么?
屋里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只依稀捕捉到一抹光。
四楼也亮着,他腿长,能一下子上到四楼?
白柔柔吞了吞唾液,撑着把伞,呆站在楼道外,有些气恼,少有的嫌弃她腿短,体力差。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可她依然有些不甘心,不想就这样回去。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要走,身侧却与一个眼熟的人擦肩,心咯噔一下。
回过头,白柔柔看见四班的班主任也进了那栋楼,走上了台阶,停在了一楼那扇生锈的铁门前,手敲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