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就这种人。
池离给落在身后巷子里的女人下了个定义,拿自尊当作儿戏,随意地出卖肉体,把灵魂揉碎了就随手一扬。
他脚步匆忙地走出巷子,只来得及打理乱掉的领子,他站在风口,让冷风带走了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但来不及,他抬起头,发现女人就站在超市门口,手里握着半亮的手机,一双俏媚的眼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池离拎着菜走过去到她跟前,脸色平静,他不清楚温槿什么时候看见他从那儿出来了,也许没看见,就算看见了,可能她也不知道那巷子里的人都做的什么营生,这事就过去了也好。
温槿看着他,眨眨眼,修剪过后的头发只到肩头,拢住她清瘦的脸。
“我等你半天了。”
他心咯噔一下,自我安慰半天的心理防线垮了一半,“我刚刚…”
“嘘。”
她伸出一根手指,有些亮,指甲透明,抵在他唇上。
“我印象里的池离还没对我撒过慌。”
池离退一步,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以前不就是这样的人?”
温槿笑了笑,小小的嘴角上扬,她站在台阶上和池离同高,稍稍弯下腰,就挨着他的侧颈。有那么一瞬她看见少年的脊背克制地绷直,她在他衣领附近嗅了嗅,闻见了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有些味道是风吹不散的,像是某种信息素,只有女人能敏锐地察觉到同类的气味。
“那巷子里有人啊,你认识?”
池离摇摇头,以为真的被温槿发现,干脆索性承认。
“一个讨生活的女人。”
“这样啊。”
温槿拖长了尾音,意味不明地叹息。
“她亲你了?”
“没有。”
她又问,笑眯眯地看着仿佛很感兴趣,“那抱你了?”
“不算抱。”
“那就是抱了。”
温槿有些蛮横地给他定罪,然后朝他张开了双臂,“你也抱抱我吧。”
池离差点把手上的菜给扔了,刚入虎穴又入狼窝?
他这时候才撇去心虚,认真地看她,也是现在接着超市门口黯淡的灯看清她眼角湿润的水渍,冷风吹后晕开一片红,长而细的眼尾更加媚了,像是抹了上好的脂粉。
哭过了,因为那个突然的电话。声音也在发抖,池离晚一些才意识到。
一阵沉默,风卷着酸涩的草味从鼻尖过,池离站在原地没动,
“那我抱你。”
说完,她就大方地抱住了他,下巴枕在他肩上。上一秒还笑着的,下一秒就哭出了声。
她的哭声不像是市井女人尖锐的撒泼,也不像是撒娇时刻意造作的扭捏,更像是一只小猫呜咽时发出的婴儿哭声,细细的,小小的,如一条随时要断流的小河,一点点漫湿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用这种有些怪异的姿势站在超市门口,索性天晚了,进出的人不多,路人打量他们两眼,就缩了缩脖颈,被冷寒的晚风赶走了。
这哭发泄了很多情绪,再抬起头时,她又看起来像是个没事人。
她的手搂住他后颈的时候特别凉,像是块捂不化的冰,手指细而长,指甲也修剪整齐,透明圆润。除了哭化了妆的她脸上看起来寡淡的白素,但生活的经历和丰富的情感令她有令一种成熟的生动美。
这样的温槿让池离控制不住地拿她和巷子里的女人比较,把她们的影子重叠。
何况她有比女人过之不及的腰臀,五官的漂亮不需要浓艳的妆作底色,更重要的是她始终没有轻易地放弃灵魂。她们唯一的相似的是苦难的生活,命运的手在身后把她们推向同一条轨迹,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冷风一下子吹来。
池离突然头脑一阵发白,四肢冰冷,巷子里的女人笑着告诉他事实,几分同情,更多的是轻佻的讽刺。
她绝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他的声音暗哑,“你…”
“我怎么?”,温槿应了一声,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少年的侧颈上,沿着白皙的颈肉一圈圈地寻找什么。
“你好好的,别…”,几句聊胜于无的安慰苍白的像一张纸,没有任何说服力,一扯就碎。
温槿突然咯咯地笑了,越来越肆意的笑声很不雅,接完电话后的烦闷全都轻描淡写散了。
她锤了一下池离的胸口,牙把嘴唇咬重,“不行,我笑的肚子疼。”
“这有什么好笑?”
池离皱着眉,不理解她刚哭后又这样疯疯癫癫地笑。从小到大的严苛家教让他懂得察言观色,情商拔高,但他不理解这种截然矛盾的情绪变化。
只有一种人会这样,毫不在乎自己,没有理智的疯子。
这想法让他浑身一震,立马被他掐死。
“那我不笑。”
温槿立马收住笑,一脸正经地和他对视。
“你不该这么想我。”,她替他整理乱糟糟的领口,肩膀那儿也湿了一大片,“说实话,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不会有那种动机。”
“不感兴趣?”,池离挑了挑眉,这答案出乎意料。
温槿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她,“嗯,因为我高贵,男人都配不上。”
“哦,洁身自好,那挺好的。”
她的手一顿,就感觉自己随口说的借口被轻描淡写地扯破,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蠢话。
他那么关心她有没有因为苦难而自暴自弃,甘于堕落。可她呢,私下里因为他的跌落辛灾乐祸过多少次。
一个人怎么能恶心到这种程度,那堕落的程度比起贩卖肉体更恶劣一百倍。
她说不在乎,有次次因他自缚手脚,甘愿在令人颤栗的情愫里溺亡。
不想要他?这话比什么都能让人笑得肚子疼。
“你抱起来挺舒服,以后还能吗?”
温槿揉了揉池离的头发,笑着看他,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池离:“……”
“放心,我又不吃了你。说过了,对男人没兴趣。”
她依然昧着心说话,手搭在他颈上,往后绕,一直让掌心包住他的后脑。然后指尖摸上他的一块肉,她的眼睛陡然一冽,白皙的颈肉上有一块扎眼的艳红,有一半嘴唇的模糊轮廓。
像是某种满脑子交配的动物发春时不小心蹭上去的,令她有点恶心。
“嘶…”
池离咧了下嘴角,从她手上挪开,摸了摸刺疼的后颈,下意识说:“疼。”
“对不起啊。“温槿歉意地笑,收回手。
“你颈子上有块灰,我这人有点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