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在周五,学校下午半天全年级停课,可以去大堂看表演,也可以留在教室里做题,等待下课。
这是白河高中难得的大型活动,花了陆陆续续半个月的准备,启用了最大的一间播音教室,灯光设施完善,找了专人主持,节目层层筛选,
四班这回有两场演出,一场轻音社的乐队演唱,一场是单人钢琴弹奏。
老班也少有的亢奋,认为得奖有望,给老脸添光,大手一挥自掏腰包批发了零食饮料。每个班几乎都差不多,整个学校因此坠入狂欢的氛围。
池离在周五要值夜班,比起演出的精彩,他更想找机会养好精神,而且他不喜人多,但集体活动不好推脱,被人拉着去了,找了个好位置,舞台都在眼底。
“你在第几场?”
“我倒数第三场。”
洛彬搓着手,作弹吉他拨弦的姿态,又兴奋又紧张,腿在发抖。
池离笑了笑,“别紧张,好好表现。”
“怎么能不紧张?万一弹错了怎么办?”,洛彬瞪苦着脸,不停地摇头,“完了完了,我有点后悔了,感觉我压根不是这块料。”
“弹错了人家也听不出来。”
“真的?你这样说我感觉好多了。”
两人聊着,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池离转过头去,是个女生,他没什么印象。
对方脸色微红,“你好,你旁边位置有人坐吗?”
池离想了几秒,摇摇头,“应该没有…”
洛彬立马喊了一嗓子,扔本书在空座位上,“有了有了,人家待会儿表演完就过来。”
女生不太私心的死心地问:“那应该得一会儿吧?”
“第一场就是,我帮忙占个座,人家表演辛苦,同学你谅解一下。”
洛彬撇撇嘴,耐下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哦,那好吧。”
占座这事儿本身理亏,但洛彬这样说了,女生也不好强求,有些失望地走了。
池离随口问了句:“给谁占的?”
“陆妤。“
……
身着华丽礼服的主持人先上台暖场,领导发表演讲,宣布艺术节开幕。
一连串的表演重在好的开头调动气氛,也需要一个好的结尾收场。
幕布缓缓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琴。周围热闹的氛围如瀑布截流,直到有人上台,数以千吨风水流才猛然砸下,仿佛炸弹在人群中爆发,在耳边震响,耳膜生生的疼。
无人发出其他的异响,他们被同一种气场影响,因而注视着演奏者走上台,在气氛涨向高潮的风口迎着观众稍稍欠身,在钢琴前得体地坐下,一颦一笑,一静一动,都将刻在骨子里的端庄优雅诠释的淋漓尽致。
“陆妤!”
四班有人带头喝彩,成了将热情引向舞台的导火索。
高高低低的人海,高台上的聚光灯朝她倾泻,恍若怜悯众人的神性在她精美的五官上描摹,那静默的神情淡然,她仿佛生来就是要被注视的,正一根一根戴上指套。
这多余的动作被她衬托得极具美感,令人收住了声,直到第一缕音律从琴键与指尖泄出,心脏的跃动仿佛被紧抓住,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陆妤弹的真好,这架势,这台风,一百个我也比不上人家。”
“嗯,挺好。”
池离点点头,对他的话认可,陆妤用的弹法是他最近教的,甚至连曲子也是经常练的那一首。
“哇,陆妤,我要给你做孩子他爹,太帅了吧。”
一部分女生比男生还要激动,台上那一身女式小西装的陆妤显然有男女通吃的十足魅力。她的漂亮可以用女性的美来夸张,不…是她生来女性的美中和了衣装的英气。
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跃动,熟悉的音调令池离想起他教她时的画面。陆妤是个称职且极具天赋的学生,进步相当快,两人的相处愉快又能够各取所需。
以前的池离是不屑于与人低声下气卖弄知识或兴趣来挣钱,但她给的实在很多,令他无法拒绝。好在陆妤给他的印象始终是温和、体贴、善解人意,她仿佛能捕捉到人的心,总能够以一个相当舒服的姿态与人沟通。
每当心上的毛刺被轻而易举地抚平,池离总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她的温柔与善良如同神爱怜众生。这想法令他浑身一震,陷入矛盾。
他对此生发出质疑:这世上…怎么会允许存在一个完美的人。
台上陆妤低着眸,下颚却高昂着,女感的柔弱与姿态的高高不可侵犯让她张扬而美艳,尾声的琴音从高潮落了,余音在耳边缭绕。
她站起身,再次欠身,幕布缓缓合上。
第一场节目在掌声中结束,场中的气氛确实被调动了,议论声纷纷不绝。
洛彬突然用手肘子推了他下,绷着背,神情正经起来。
“怎么了?”,池离问他。
洛彬眼神肃穆,装得有那么一回事,“大明星等会要过来了。”
池离想起这一茬,看向手边用书占好的空座,静等了会儿,人就在喧哗声中迫近了。
他收敛了散漫,正视了对方。
三四排都是分到四班的位置,胡乱坐也没人管,只要不起矛盾,四班的学生会坐过来理所当然。
池离看着陆妤从后台出来,顷刻间涌来的滚烫目光几乎要把人灼烧,主人公一副不自知的淡然,礼貌地和人交流,借位置向这边靠近。
直到她在他身边坐下,议论声出现了一霎的停滞,空气安静,洛彬依旧把腰挺得板直,仿佛落进漩涡的人是他。
陆妤在他手边,声音清晰,“我弹的怎么样?”
池离低着眼忽视那些打量,他远没有她表现的自在,也不理解这一出的理由。
“挺好的,犯了一点小错。”
“这样啊,可能是太紧张了。”
换回日常打扮的陆妤更有了少女的亲和感,看他的眸色雾雾的,唇红肤白,明媚生动。她歪了歪脑袋,在他耳边呢喃,像是在与他倾诉秘密。
无知贴近了他,白齿把红唇咬着,重了几个字音,“回去以后,再好好教我吧。”
池离喉咙滚一下,撇下眼。
“先看演出吧。”
……
“白柔柔,看什么呢,咱们再彩排一下。”
红色的幕布后,白柔柔掀开一处小角,愣愣地看着座位席的他,还有那个笑得正美的女孩…
他们坐的真近。
“柔柔!”
催促声急了,她才缓缓放下帘布。
“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