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班的最后一个考场,里面的学生很少会变动,不在乎成绩、单纯为了混日子图个开心的学生大把的是,这是个人选择的路,没什么好论断的。
池离不会因为成绩好坏对一个下定义,但快要靠近最后一个考场的转角,临近考试,一路走过来大多数班都在埋头背书,唯独这里,隔了很远便听见一阵带着嬉笑的哄闹。
“你…注意点。”
他把人送到教室门口,临走前叮嘱了一声。
“哦,好的。”
陆妤不甚在意,倒是有几分好奇地打量教室内,有两个男生在教室里疯跑,话里还夹杂着几句不太干净的骂声,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她带着笑走进闹哄哄的教室,噪杂的吵闹一下子降了下来,不少目光望来,看见了门口的女孩,又往后看见还没走的池离,一下子联想翩翩。
这里的女生基本都带着妆,校服松松垮垮地缠在腰上,要么就索性不穿校服,衣着亮眼,气质里艳丽的俗气挥之不去。
这令逐渐走进教室的陆妤和这里极其不搭,她脸色干净,微笑时身上的漂亮毫无侵略性,她的美透着文雅柔和,与人有一万般的亲近,不如说她定义了凌驾于视觉冲击以上的另一种惊艳。
“怎么第一考场的好学生来我们这儿了?”
有人显然认识池离,喊了一嗓子,语气里漫出对所谓那些乖学生的不屑。
池离站在那儿还没走,面容清冷,眉间清隽,校服从领口到衣摆一丝不苟,干净疏离的气质与这里夏冬不合,格外扎眼。
不少女生趴在窗口冲他挑眉,有人从教室外进来,看见他,胆子大的走上前,亮着眼睛冲他笑,“哇,池离欸,怎么来这儿了?送女朋友啊。”
“我没有女朋友。”
他看向对方,无视人显然很没礼貌。好在他会应付人,很早就会,便露出温热的笑,声音温柔,“还是学习为重,要考试了,同学加油。”
“哦哦,我会的。”,那女生一愣,没想到少年会回答的这么快,还以为会和那些成绩好的乖学生一样憋个大红脸,下意识顺着这意思回座位了,忘了想要对方出个丑的目的。
池离一直看着陆妤在表单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出声说:“我走了。”
“麻烦你了,快去考试吧。”
“嗯。”
他把这当一次普通的帮助,没多想,转身径直离开了。
“欢迎,咱们考场也算是有光了,不然等会儿又要考着考着睡着。”
“谢谢。”
陆妤听着对方不太正经的调笑,也不恼,就看着男生。
对方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地趴了回去。
第一排倒数第二个,陆妤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他走远,唇角的笑缓缓收敛,四周的目光令她眼底漫出不明的厌恶,手指捂住了鼻息。
那些自以为有趣的搭话与试探,可真让她倒胃口。
“那个,你好。”
陆妤被这怯生生的口吻吸引了注意,看向对方,眼神微微怔愣,但很快露出笑来。
“同学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没带草稿纸,请问可以…”
小姑娘说话时声音在打颤,惧怕和人对视,乌黑厚重的刘海稍微分开,露出一张素白稚嫩的小脸,带着点婴儿肥,看着清纯干净,莫名让人心里很舒服,和这里其他人不同。
“我这里有。”,陆妤笑着把纸巾递给对方。
“谢谢…”,女孩接过几张崭新的稿纸,朝陆妤的桌面靠近一点,圆润的杏仁眼一冽,看清了贴在桌角的小纸条上的名字。
原来是这两个字,陆妤。
她旋即眉眼弯弯,泛红脸颊上浮现两朵清浅的小酒窝,笑得清甜,“你叫陆妤是吗?”
陆妤随口问道:“嗯,你呢?”
“我叫白柔柔。”
她耐着性子和人聊:“我是四班的。”
“我是一班。”
“一班?”,陆妤话音一顿,一班的学生不应该来最差的考场。
白柔柔眼神暗了暗,头低着,解释道:“我上次没考好,成绩下滑有点严重。”
“哦,这样,那这次希望你考好。”
“谢谢。”
白柔柔面上依然一副怕生的胆小,很快缩回自己的那一小块角落。
自打看着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真的出现,有关于他们的议论声其实压根儿没停过,她的存在就更渺小了,卑微到沙土里。
真吵,她打心眼里感到厌烦。
其实白柔柔能隐约看出来一点,池离看陆妤的目光纯粹,正经里透着礼貌的疏离,抱着同学的情谊帮忙,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杂念。
但她还是控住不住地生出嫉妒的念头,恨每一个有资格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如果他对所有人的温柔如出一辙,优秀如陆妤也不能让他多看两眼,她又该怎么办?
少女拿起铅笔,在空白的稿纸上胡乱地图画,浅淡的铅墨线条缓缓揉成一团看不清头尾的线团,然后…落下一个大大的叉。
她无声无息地划掉了一个天真的想法,从艺术节上露面以后她就有些飘飘然了,妄想池离会因为早先那一两次普通的交际来找她,哪怕认识她也好,于是这一两个星期的不作为就成了她可笑又愚蠢的等待。
他不会主动来找她的,没人会在意一个不特别、性格又孤僻的普通女生,何况他身边有更优秀的。
她告诫自己:白柔柔,这不是美好的童话故事,她也做不了心地善良、白莲花般的公主。
白柔柔悄悄地回过头,打量身侧温柔美丽、近乎完美的女孩,视线在对方的脸上来回切割。
她绝不能心软。
最后站在池离身边的人只能是她,而不是那些莺莺燕燕的野蜂蝶。
所以最好别惹她,否则她不惜划花了她们的脸。
耷拉下来的刘海盖住了幽暗的视线,她一直看少年离开后露出白皙的后颈,他乌黑的短发没过耳根,在阳光下是淡淡的金色。
她舔了舔唇,唾液滚过干巴巴的喉咙,身体整个沉了下来。
摊开的掌心里,那张借来的白纸早被揉的破破烂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