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快收尾了，课桌前的书本和笔记堆的比校门口枯黄的落叶还厚。
一班班主任搬了一沓数学卷子进来，擦了把汗，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个…打印室那边又新印了一批数学卷子，有没有人意愿去办公室数下卷子呀？”
大中午的实在没什么人愿意搭理这出力不讨好的要求，大多数人都在埋头睡觉。白河高中这两年一个劲的争成绩，课业繁重地抬不起头，不午睡完全熬不住下午的课程。
老班一阵尴尬，搓着手，咳了两声，“那就各科的课代表去吧，快点数完回来休息也一样。”
说完就走了，不少装睡的人坐起来，朝老班离开的方向低声骂了两句。几个课代表也拖拖拉拉地起身，抱怨着往办公室走。
白柔柔被这阵骚动闹醒了，她睡眠很浅，一点睡意醒了就没。
“柔柔，你有空不？帮帮忙好不好？”
数学课代表回过头，眼神哀求着看她。
“什么？”，她睡得有点迷糊，圆澄澄的乌黑眸子半阖着，声音带着几分奶味的乖巧。
“我这正忙，和人开黑呢，实在抽不开身呐。”
女生让开半个身子，露出桌肚下面正亮着游戏画面的手机，正玩到一半，哪儿能说停就停。
“我…”
白柔柔迟疑不定，眼神往外飘去，思绪在神游：他有可能会去吗？和以往一样老是窝在原地踏步，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求你了。”
“好…好吧。”
“帮大忙了，下回请你喝水。”
女生大喜过望，只要稍微打过交道，几乎就都知道白柔柔在班上是个什么性子。很听人话，只要请求不太过分基本都会答应，说白了就是不懂拒绝人，没主见。
她看着白柔柔不高的个子消失在转角，方向是朝着办公室去的，这才放下心，低头沉迷进游戏的世界里。
……
临近期末，卷子一沓一沓地堆满了办公室，起身远看去白花花的一片。
来数卷子的不只白柔柔一个，其他班的人也有，她大致扫了眼，没看见池离的影子。
也是，他那么忙，生活环境差，大概日子过得很拮据。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心疼。不过正是少年的阳光坚韧吸引了她，如一颗在炎热沙漠中挺直背脊，不向困难低头的白杨，把她勾的神往。
白柔柔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近办公室，发出的声音很小。她从一沓崭新印好的数学卷子里抽出一沓，要数出自己班的那份，粗糙的纸张上油料味很重，带着一点浅淡的温度。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白柔柔也乐的清净。一沓卷子很快数完，性格使然，她又谨慎地数了一遍，注意力全放在上面。
“你也来数卷子？”
那声音来的很突兀，白柔柔心脏重重一跳，手上一张很薄的卷子遭了殃，不小心撕开一道小口子。
白柔柔僵硬地回过头，错落凌乱的乌黑发丝挡在额前，唯独把少年的脸看得仔细。她表现的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憋出来话。
“是…是啊，我负责数学卷子。”
“我也是。”
池离点点头，他只是出于礼貌打声招呼，对方的表现貌似有些过激。女孩的胆子似乎小的可怜，对谁都这样么？还是单纯的怕他。
他慢慢走过去，在办公桌的另一端，没看她，视线落在那一沓堆放整齐的试卷上。白柔柔没只粗暴地抽走自己要的，反而把剩下的整理干净，省了他不少功夫。
两人挨得有些近了，白柔柔咽下一口唾液，指尖在卷面上无意识地滑动，偷偷看一眼，他柔和的侧脸线条精致，颈后一茬黑发漫过白皙的皮肤，校服的领口洗的微微发白。
白柔柔动了动鼻尖，闻见了洗衣粉的味道，柠檬味的。她便不由自主地被这些小细节给席卷了，它们勾勒出一个活生生的、就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长呼出一口热气，尽可能把注意力放在卷子上，心里想说些什么，但一瞬间喉咙有些发紧，她不争气地犯哑巴了。
池离点着卷子，开口说：“我刚刚路过你们班…”
白柔柔没说话，抬起眼看向他。刘海倾斜向一边，露出额头，黑亮的眸子大圆，她始终很安静，面相乖巧地听他继续。
她似乎对谁都透露出这么一股真诚的劲头，这样不会被人拿捏地骨头都不剩么？
池离愣了一下，匆匆收回眼，再低头时发现忘了数到哪儿，他只好从头开始，接着说，“我看了你的成绩。”
“你怎么能…”
白柔柔缓缓睁大了眼，小脸涨红，声音小得微弱，嗓子眼里呜咽着说不出话，像是只小奶猫咿咿呀呀要喝奶。
“对不起，我以为你要我帮你学习是认真的…碰巧路过就看了眼你的成绩。”
这种人在身边很多，一时失利就发誓要刻苦图强，事后又很快放弃，好好学习的想法只有三天热度，这实在太常见。
池离立马道歉，改口说，“我明白，你不想也没关系。”
“我没怪你，反正想不看见我的成绩也难。”，她故作轻松地扬起脑袋，这次没哭，难过却漏洞百出。
班上倒数几名，确实挺扎眼的。
他习惯性地安慰两句，“当初能考进一班肯定不差，你…”
她咬着唇，委屈巴巴，“可现在一张数学卷子我根本动不了几笔，难题太多了”
“那不如从基础开始，还有时间。”
“真的吗？”，女孩的眼睛亮了，语气一点点欣喜，“我都嫌自己基础太差…”
“可以慢慢来。”
五十五张，池离把手上的卷子全部数完。
原来他对她也可以这样好，肯定她，鼓励她，明明不会几句安慰话却还是怕她难过。
白柔柔兴奋得简直难以自己，血液仿佛要在身体里蒸干，面上却是说不出话来的局促，她眨了眨眼，眼神无辜单纯。
“那我给你钱。”
“不用。”，池离蹙起眉，声音清淡，“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我们也算认识。”
“那…”
白柔柔抬起脸，眼底水色荡漾，干净纯然。
“我会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