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砚诚仿佛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还在一旁尴尬咳嗽的冬至。他本来没有想过事情可能变成眼前这般的模样,原本冬至抓在手中的酒瞬间被打翻了一地。她已经被对方死死抱在怀中,完全不肯松手一般。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那座山毫无动静······老爹,老爹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冬砚诚死死抱着冬至,泣不成声,一个男人能哭成这样,足以说明当时冬至死的时候冬砚诚到底有多么痛不欲生。面对这样的父亲,冬至也只能拍拍他的脊背,一言不发,安静聆听父亲的苦涩。
“抱歉抱歉,那个外神的武器实在是有点棘手,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之化解。我本来以为只是过去了须臾的时间,没想到居然都已经一年多了······”冬至有些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的爹地,毕竟这事儿真是经不起乱来,丢了老婆又要丢了女儿,这换做谁都熬不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我马上去给你做!绝对不会再让你只能吃卷饼了!”冬砚诚老泪纵横,对于这个死而复生的孩子,他只有发自内心的欣喜,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怀疑亦或者什么之类。
“我其实不是很饿,毕竟······我的身体供能是整个岛界来维持的,吃饭什么的······图一乐。不过,老爹,我的确有点想吃你做的里脊煎饼了,记得多放两块嫩的进去行不行?先说好,我现在身上可没有带着加菜的钱。”
冬至苦涩的笑着,她忽然间感觉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很多事情对她来说变得非常珍贵。就这样吧,父亲和女儿平平淡淡的好日子,对自己来说绰绰有余了。
“好!好!好!想吃什么都行,都行!”
冬砚诚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瞬间就来了精神。已经颓废了整整一年的他突然间又变得精神了起来,只是刚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冬砚诚的身躯忽然猛然抖动了一下,一道道黑线突然从他的脖颈处开始蔓延,竟然是震得他口吐鲜血。
“咳咳咳——”冬砚诚忽然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不断涌出漆黑腥臭的血液。冬至一看,赶紧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那漆黑的脓血仿佛是成了活物一般在地上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伤人。
冬至愣了,自己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这黑色的脓血是什么东西?
仔细感知一下以后,冬至愣了,这些血液之中混满了死瘴的气味,再一看去,冬砚诚颤颤巍巍的将一条项链交给了冬至。定睛一看,赫然是那条银色龙形汲魂法器,冬至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当时那场大战,为了能有效遏制亡灵的不死特质,冬砚诚一直带着这条汲魂法器。这法器固然能生吞死者的魂魄反哺持有者,但是那浓郁的死瘴也会毫无保留地反馈到生者的身躯之上。生者的体内会慢慢积累死瘴,只要死瘴浓度够高,生者便会化为死者。
那场战争之中,冬砚诚对汲魂法器的使用简直是不计其数,他体内累积的死瘴也会变成某种剧毒。
想到这里,冬至心急如焚,她对死瘴的抗性貌似极高,但是父亲并不是如此。一想到这里,冬至不敢多思考,一手抓起汲魂法器,意念暴起,大量的死瘴果然从冬砚诚的七窍之中涌出。
那死瘴的浓郁程度,冬至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也对,最后一战父亲疯了一样冲入了北部冻土的核心区域,他根本没有在自己体内留下太多的防护法术,这样直接进去乱杀必然是会吸入大量的死瘴。这一战过后,冬砚诚还能活着,没有化为亡者,估计也是仰仗这伪天道层次的力量。
毕竟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外神的力量,就算是伪天道强者,在那样的存在面前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罢了。冬砚诚能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对自身为人尊严的坚守。
“不,阿至,看到你好好的,老爹很开心了······如果老爹真的变成了恶灵,你一定要亲手给老爹一个痛快。老爹可不想变成······咳咳,下一个恶狼······”
冬砚诚一边说话,口中一直涌出漆黑的脓血,看来死瘴已经深入其五脏六腑,若不是真的一直等着自己,父亲或许早就······
“想得美,臭老头,辛苦把我拉扯大,还没见着我成家就想赶路跑了?你在想桃子!”
冬至一咬牙,金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决绝之色。她没有任何犹豫,一手抓住汲魂法器,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大量的死瘴像是发出哀鸣,从冬砚诚的体内逃命一般涌出。
面对着浓度极高的死瘴,冬至并不犹豫,直接驱动汲魂法器将这些瘴气全部吸入了自己的体内。无论这是否会坏了自己的根基,她都不能看着辛苦将自己拉扯大的冬砚诚就这么命丧黄泉。
“你想就这么走了!我不答应!”
看着越来越多的死瘴涌入冬至的体内,冬砚诚瞪大了眼睛,旋即这份惊讶就变成了惊恐。
他疯狂挣扎起身,想要阻止冬至的疯狂行为,但是冬至完全不给他面子,拿起汲魂法器直接开炫,不到一刻钟,冬砚诚体内的死瘴竟然被冬至强行吞吸了绝大部分。
旋即,大量的漆黑瘴气缭绕在冬至周身,漆黑蒸腾仿佛火焰,她有些痛苦地将冬砚诚抛开,咬紧牙关,跪在了地上。瘴气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她的身体,就算是身为天道主,面对如此强度的死瘴一时半会也有点头疼。
“快点让所有人撤离这里!”冬至咬着牙,怒吼一般地咆哮着。她现在还有点虚弱,但总比自己老爹的状况好,刚才自己要是不这么做,冬砚诚必死无疑。化解死瘴以后总还会有机会,但现在不救,自己老爹十成十得大寄。
不过这也比之前战斗的时候好多了,这点死瘴可比不了恶狼那个五毒俱全的孽物,冬至坐在地上,开始催动浑身力量想要将体内的死瘴磨碎。
一点金光出现在她的身边,赫然是萤火。
萤火见到自己主人老是这么冲动,也只能赶紧过来救场,一股从世界之中抽调的规则之力涌入,开始平衡冬至体内那属于外神的邪力,金色和漆黑之色不断纠缠,雾霭朦胧之间仿佛有一金一黑两头巨龙交相撕扯。
死瘴和岛界规则力将天地绞成了一片混沌,天空时而明亮时而漆黑,仿佛日月时光都已经颠倒。冬至紧守着自己的清明,意识已经投射在了体内,一看就发现代表岩之本源的金色海洋已经与代表死瘴的黑色浓雾纠缠在了一处,两者就像是太极的两个极端,不断撕扯不断湮灭。
一下子吸进来这么多死瘴,恍惚间冬至甚至能听见无数死者的哀嚎,尖利而混乱的低语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仿佛下一秒就能摧毁她的精神。男女老少,鸟雀虫鱼,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混在了一起,在这混沌之中肆无忌惮地爆发。
冬至很难想象自己的父亲都经历了些什么,这些噩梦一般的低语就算是身为神祇的自己都觉得恶心头疼,父亲到底得有多么痛苦?不,不能再继续疑虑下去了,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保护自己父亲一辈子。
你拉扯我长大,这一生一世,我都一定护你终老。
“我的天,主人,你这个······”萤火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冬至现在还在极力稳定自己的体内,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破局的方法。
“这么多死瘴吸进来,估计又得睡个年个月了吧?但是不应该吧,哪来这么多死瘴,简直可以跟岩之本源媲美了······这个数量,跟我吸进来的数量对不上号啊!”
冬至有些无奈,她的精神嘎嘎乱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被岩之本源和死瘴邪气给撕了一样。只不过体内这个乱局她是真的没想到,一个人容纳的死瘴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道这些死瘴本来就······
“主人,其实我也感觉到了,你的体内本来就积攒着大量的死瘴,但是因为克拉格斯大人的封印,死瘴和你体内的生息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相对平衡。但是现在,你吸入的死瘴破坏了······”萤火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谬。
冬至是实打实的活人,为什么体内会蕴藏着浓度如此之大的死瘴?这个浓度换做任何人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冬至还活着。
虽然冬至有所余力,可以分心,但是听到这一堆话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仿佛漏跳了一拍。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自己体内有克拉格斯的封印?
难道那个男人早就知道自己了,他还对自己种下封印,从自己的成长到最后成为岛界的新任天道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克拉格斯早就准备好的。
自己的体内哪里来的高浓度死瘴?自己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克拉格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体内死瘴超标甚至还早就准备好了遏制手段?这一切的一切若是串联起来,冬至只觉得这个已经死掉的男人让她不寒而栗。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体内浓度超标的死瘴,还有克拉格斯选中自己真正的理由。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度过面前这一劫以后才能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