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巫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去。
他知道自己进行袭击的时候正是那座城市需要上缴税收与奴隶的时刻,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快速地引起那些痴迷于内斗的主母们的注意力,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通过一群炮灰来将自己的存在展示在所有暗精灵的眼前。
于是那场令维特拉克斯在转化之后也铭记在心的屠杀开始了。自己身边的人甚至不如献祭之刻的奴隶,只是毫无尊严地如同牲畜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宰杀成碎块。
但灰巫留了他一命,他需要一个传令使。
而如果真的开始细算的话,维特拉克斯·暮流也正是在那次死里逃生以后才正式开始了对法术的研习。
谁都不知道他在那次死里逃生之后究竟是怎样想的。那偶然的一瞥,足以改变一个生命的人生。
“灰巫”是一个不死生物。一个不会被狂性所驱使,由自己的意识主导身躯的不死生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成为甚至比那些地表精灵还要具有威胁的恐怖分子。没有人知道这个疯狂的法师为何会对卓尔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在“沉默之日”以后,多支巡逻队与前往地上的掠夺小队都变成了与那小城中的居民无异的空壳,谁都不能确定,如果那场屠杀只能说是开幕式的话,高潮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那些愚蠢的祭司们想方设法地妄图将这个敌人抹去,但只有维特拉克斯自己知晓,这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一个在目睹了那沉默而恐怖的身影之后还保有理智的人都会明白,毁灭只可能发生在暗精灵这一边。
但这些对于维特拉克斯来说都不重要,他始终无法忘记那个飞在空中将自己同伴的灵魂的抽离身躯的那个恐怖身影。那是死亡的化身,是沉默的浪洪,是审判的丧钟,是——
是永恒。
如果不老不死,会怎么样?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这种疑问是孩童的专
利。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生死难以逆转,或许可以逃避,但无法抵挡。
那如果先死而后生呢?
只有维特拉克斯能够理解,只有目睹了那永恒的可能性的他才可以理解。自那次遭遇之后他便开始研究起了法术钻研着不死生物的历史与构造,甚至依仗着权利从奴隶当中筛选自己的实验品。
而在他受到了那个由智慧不死生物构成的,自称为【王廷】的地方提供的援助,终于可以开始准备那完美的转化之时——
战争开始了。
.....
.....
“呼.....珀伊特?”
“....嗯?”
“你那边怎么样?”
被问到的少年没有回应,在莎恩芮转身看过去的时候用事实告诉对方自己一切都好。
解决完这种讨厌的生物已经是十分钟后。谁都不得不承认,这种随着地下城生态的发展而进行繁衍的生物要比真正的强敌还难对付许多,尤其是珀伊特:这些难缠的东西对于珀伊特的匕首来说简直是天敌一般的存在,即使造成伤口也会很快闭合。如果离得距离再近一些话甚至有可能被它们抱在脸上导致窒息。
因此,大部分的拟态泥怪都是被沙恩芮的戏法干掉的,万幸它们的构造使得对于寒冷的抗性不高,只是不消耗法术位的戏法就已足够。
等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结束之后,二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果冻状的胶质粘液,不过所幸这些残留物并不如泥怪本身一样具有腐蚀性:珀伊特双腿上的轻装甲板基本上被吃了个七七八八,考虑到负重问题,没有哪个人会随身携带替代品。
“真是让人不愉快啊.....”
莎恩芮皱着眉头发表出自己的感想,而珀伊特则像从水里出来的犬类动物一样甩了甩身子试图将身上的软泥甩下来却没有成功。他回头,看见了被隐藏起来的他们来时的道路,至少现在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能够继续阻挡他们继续向前了。
他说的就是那道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向上阶梯。
【上来吧,我的‘客人’们。】
在那阶梯的末端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珀伊特从来都没听过的沙哑声音,他只听出来那声音当中的虚弱感不必莎恩芮的好上多少。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信号——当猎物无法再掩盖疲惫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狩猎时刻。
“先等等。”
珀伊特用行动遵守了女巫小姐的建议,他疑惑地后退几步,把没吃完的黑面包扔到了楼梯上头。在下一秒,石制台阶上隐藏的一次性符文放出闪电,把与石砖硬度不相上下的面包条劈成了碎渣。
“真老套啊。”
“确实。”
“解除魔法”所代表的亮蓝色灵光在台阶上闪了几次,随后与几个一起闪烁的起来的法术符文一起化作了光粒飘散在空中。直到这时,莎恩芮才先一步地走在了珀伊特的前面,一直到阶梯的尽头推开了那扇木门。
推门而入后,二人所见到的是一间仿佛是“糜烂”一词的具象化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果实的香甜气息,混着些许铁锈腥气。墙壁与地板都被暗红色所覆盖,角落摆着张由珀伊特从未见过的材质制成的写字桌与配套的椅子,在桌面上还有个水晶高脚杯,半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以及棺材。
几乎在看到那个符合了“棺材”这一定义的黑檀木箱子的瞬间,珀伊特直接从腰间掏出了火绒盒,甚至来不及等摩擦的火星点燃就将其抛了出去。
【给我安分点,你这下等奴隶!!】
伴随着声风度全无的怒吼,黑色的身影拦在了燃起来的盒子与棺材之间,接触到空气的火焰还没进一步扩散便就已经化作半燃的灰烬落在地上。
一只漆黑的蝙蝠,而且老得不能吃。这是珀伊特在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吸血鬼以后所产生的初次印象。没有任何言语,杀手自觉地抽出腰间的匕首与长剑,摆了个自己不是很熟悉的姿势准备接敌。
笼罩巴罗威亚村的迷雾,或许在今晚就可以知晓它的命运——继续遮天蔽日,或者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