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外传来的，那压低了声音的骂声也逐渐远去以后，那间奢靡的会客室中，狮心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角落中未被秘法灯光照耀到的阴影。
“可以了，没有别人。”
与这句许可几乎是同时出现地，在阴影之中突然走出了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暗紫色的贵族服装勾勒出他那没有因岁月与物质享乐而走形的健美身材，黑檀木的手杖点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响声。
“等的时间不是很久，你和他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尤其是后者。”
男人不经意地转动了自己戴在食指上的紫水晶银戒指，其上的图案表明了他的身份——与狮心同为联邦七大领主之一的腐鹫爵，深岩领的统治者。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锐利——这不是什么好事。我和老格洛特都特地花时间去看了他一眼。”
“结论呢？”
“不能留。”
狮心将头盔拿了下来，里面是被浓浓的幻术光辉所笼罩的模糊人形轮廓——他本来就不需要用这种原始的方式遮盖面容，头盔完全是对传统的一种遵循，一个由“狮王”奥卢巴斯开创的传统。
“所以你就打算让他和那支队伍一起去....即使有他没他结果都是一样。”
人影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一个酒柜从墙壁的暗格中弹出，他看也不看地拿出两个杯子，将柜子里面最鲜红的那个酒瓶拿出来给他们倒上。而腐鹫爵在接过杯子以前，就闻到了那股弥漫了整个房间的铁锈腥气：“因赛克特的血蚊酒。现在已经有价无市了吧？”
“从第一位刃傀上位以来就再没有生产过了....那一脉相传的疯子很乐于带着自己的人民干掉一切进入领地的外来者，这种常识没人会忘记。”锈红的酒液没入五颜六色的光辉之中，“我就算不这么做，他之后还会遇上更糟的——那家伙绝对能活到选举再度开始。”
选举。这个词让两位领主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联邦人对大部分的规矩都保持着轻蔑的态度，但唯独在一些传统上他们会保持着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都要顽固保守的态度遵守下去，哪怕其中意义已经不明。其中就包括领主的选举。
在图鲁姆克这座雇佣兵之城中，每当领主意识到自己的影响力无法制衡住那些商团，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反而有可能引火烧身之时，选举便会开始。按照古老的传统，雇佣兵行会会对那些商团代表们给出那些最优秀的成员名单，并让他们自行站队投靠。有很多时候，新的领主在上位的初期最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如何摆脱提携者们的控制。
狮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份文件递给男人。腐鹫爵只是翻了几页，便有些惊讶地轻笑了出来：“从登记入册的第二年开始就是短期的业绩第一，然后从第三年开始就开始是长期第一，之后从未变更过？他是做了什么才能变成这种怪物？”
“我恐怕不能说自己全无责任。”狮心摇了摇那应该是头的部位，“他只接暗杀委托，而且只用了一年就达到了最高权限。那个级别的委托都是针对商团领导者的刺杀——我发下来的刺杀，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够干成这个，只不过是想用几具无关紧要的尸体挑起他们与竞争对手的猜忌。”
“但是他成功了，没有一次失败的。我发下来的所有匿名委托被他一个人完成了，这几年来上城区的谋杀与纵火案基本上都和他一个人有关.....没人敢违反规矩，所以那些委托价值足够托着他到第一的位置。”
狮心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同僚面前说着这些可能让他被群起而攻之的机密，他并不担心腐鹫爵会因此做出些什么来——因为对方也是一个遵守传统的联邦人，在领主之间，他们彼此是铁板一块。
“听起来你是造了个‘疤脸’出来。”
“是啊，‘疤脸’.....所以我可不敢等着这第二个身居第一还一无所知的家伙自己消失，在之前顺带灭了一个商团满门，最后等着二号位成为新的领主。到时候养老都不能安生。”
只有真正地在成为领主之后，翻阅那些由先辈们撰写的记录之时，一个人才有可能真正地了解到联邦那混乱不堪的历史以及其中掩盖的秘密——其中就包括了“狮王”奥卢巴斯竞选领主时的真正情况。
表面上的版本是，不知名的法师“疤脸”与其一同竞争领主之位，最终前者失踪而奥卢巴斯上位，许多人都会顺理成章地以为是后者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但真相是，“疤脸”在失踪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当选的资格，在并不成熟的选举体系之下，那位人望远超奥卢巴斯的法师于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群人卷入了政治漩涡中，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最有权势的那家商团本家毁灭后扬长而去。这种灾难性的事故才是之后“狮王”做出改革的主要原因。
“另外，”腐鹫爵将杯中那说是酒液更像是发酵过后的血液的东西一饮而尽，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你真打算把领主议会的椅子增加到八把？虽然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但你之前拦截王廷追猎者的行为失败了，甚至还让她在那两个老妖怪的土地上带走了那个身份敏感的孩子。黑鳞猎手恐怕不会同意你的议案吧？”
“八把椅子，但还是七个人坐。”狮心摇了摇头，“刃傀从没出席过议会，你，我，还有黑鬓公都很赞同那个地下共和国的加盟，飞螳螂现在还摇摆不定，但局势很容易让她倾斜向我们这边，尸蛆刚刚被干掉，交接都还没来得及进行。”
在幻术的遮蔽之下，青年低沉地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黑鳞猎手再不满意，她也只能投一票——这是规矩。灰巫会让议会的平票难题再也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