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该吃早餐的时候,桌子上摆的不是面包,而是一具尸体。
珀伊特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事实上,他房子里的那张桌子摆尸体的次数要远多于放食物。但与他一同聚在这里的其他人似乎还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习以为常的日常。
最先表露出嫌恶的并非是米蕊娅,而是嗅觉更为灵敏的艾玛诺斯。这具谁也不认识的尸体已经开始散发起臭气,如果不是因为只有这么一张桌子的大小足够让别人详细地给死者做个检查,恐怕她也不会允许在吃饭的地方摆上这个。
就算再没有信仰习俗,这都太过晦气了。
“首先,”比其他人更习惯这种猎奇景观的珀伊特先一步下手为强,“这不是我杀的。”
“没人怀疑是您杀的.....”柏林紧咬着嘴唇,看得出来这种毫无缘由的威吓让他非常地焦虑,甚至将自己唇上的一块皮咬了下来还没有发觉到,但这种焦虑之中更多的是疑惑。
“我们当中有谁认识这个人么?”斥候如此询问道,换来的是周围人的沉默。这才是问题所在:就算是威胁,也不应该拿一个完全和内部成员无关的尸体来进行,无论是彰显能力还是制造恐慌都是如此。
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觉得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个单纯的心理变态,而且还是技艺极其精湛的那种——珀伊特在自己门前安的好几个土制警报器都没有被触发。
“他不是被吊死的。”杀手熟练地用匕首将尸体身上的衣物割开,露出还没有长出尸斑的皮肤,虽然尸体被发现时确实是吊在了门前,但从其它的各种因素来看都能够轻松地避开这种误导。
在尸体的腹部上有着凌乱的伤口,不需要更多的探查,珀伊特就能看出来杀了这个人的完全是个门外汉:至少捅了五刀,其中有三刀没捅在内脏上头,一刀捅到了肾脏,最后一刀捅入了肺。但致死的伤口却依然是在喉咙那里割开,随后被暴力撕扯的地方。
这个人的死因并非是什么窒息,而是单纯的失血过多。从伤口来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就在昨晚,可现在的尸体就跟只放了血的生猪一样干净。
“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先搞清楚死者是谁,他身上有狗牌吗?”艾玛诺斯说的东西是行会给每个登记人员发放的身份辨识牌,虽然大部分雇佣兵因为觉得不吉利都不会选择戴上。
珀伊特和柏林同时伸手,把那身制式皮甲上的几个口袋以及可能藏东西的边边角角掏了一遍,随即确定了这个人也是那些不带狗牌的群体中的一份子。
“现在是彻底地成完全没人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了....”巴顿烦躁地挠了挠半秃的头顶,又有几根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就像是逃避这件事情一样,他将视线转向了第一个发现这具尸体的人:“珀伊特先生,你觉得该怎么办?”
而这个问题所得到的回答则是无比迅速的:“扔粪坑里头。”
“....啥?”
不仅仅是发出声音的艾玛诺斯,其他人投来的眼神都有些诡异,而珀伊特只是耸了耸肩,示意他说的就是自己的想法,没有分神:“我说把这具尸体扔到粪坑里面,然后别再调查他是谁。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再去找一个人杀掉。”
“等等!”柏林见状不妙立刻打断了他,“为什么我们还要杀一个人?”
杀手摊了摊手:“看,其实没人关心死者是谁。”
【咚咚咚】
这个时候,通向外界的那扇门恰到好处地被敲响,而一旁已经因为这种突**况而有点失语的米蕊娅如获救星一般小跑着去开门。
在门外的是一个略显矮小的男人,胸前挂着行会的办事徽章,脑门上的那层薄汗说明了此处不是他今天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家到访的地方。他匆忙地矮身致意,从腰间的挎包中拿出一封信件来:“利爪团那边突然失踪了一人,棕色头发,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他们正在搜查,可能会在集合时略晚到达地点....这是正式申请,您收好。”
“哦....哦!”背后传来的声响让半精灵不自觉地回头望去,又在半途意识到现在是自己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屋里那具尸体,又忙回转过来将信件接过。
信使好奇地踮起脚尖,越过法师的肩膀向屋内看去,所见到的也就只有聚在一张长桌旁的男男女女。相比于满足于自己的好奇心,很明显接下来的工作让男人更加重视,于是在这匆匆一瞥后,信使便再度行礼,向下一家走去。
在房门再度关上以后,珀伊特,柏林还有艾玛诺斯三人又不约而同地将地板上那具尸体拎了起来,正如他们在听到那个失踪者样貌时将它推拽下桌时一样默契而快速。
“棕色头发,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珀伊特重复了一遍信使的描述,看向那张定格在生前最后一刻的脸庞,然后又看了看柏林,对方则只是点头示意这并非是他一人的猜测。
利爪团可以不用找人了,因为那人的尸体在他们老板那里。
“好了,现在我们至少知道这可以被当做什么性质的行为了。”艾玛诺斯用塔里领方言小声咒骂着些什么,“所以这有可能是利爪团那边的仇家。”
“或者是他一个人的仇家。”柏林补充道,仇家总是不嫌多的,有时候受害者本人都难以分清楚自己是因什么而死:在联邦,一切都有可能。
“既然如此,我们把尸体带过去得了,实话实说,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别光带着尸体了。”老巴顿在这个时候突然说道:“检查货物,还有驼兽,我们今天就出发吧。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的直觉告诉我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珀伊特先生,你没什么意见吧?”
珀伊特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一向没有办法反驳由直觉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