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伊特正在奔跑着,在又一次被直觉所拯救以后。
在对方拳头打碎自己的肋骨连带着脊柱之前,他立刻停止了那纯属是浪费时间的后跳——无论如何都会被打中的,而且变换方向也来不及。
这是直觉迫使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的思考跟不上行动。而直觉在接下来让他做的才是关键:他将炽月架在胸前一段距离,这才只是被武僧的攻击打飞了出去,连带着整条手臂麻得动弹不得。
如果当时自己格挡用的是另一只手上的匕首,那珀伊特的骨头与内脏都会和承受了最大冲击的钢铁一样变成模糊的一团搅在一起。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正在密林中疾驰着,双腿高高抬起迈动,掠过地上那交错的藤蔓,他恨不得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般,只要这能够让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一点。
他现在正在远离自己的委托目标,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同时违背了职业道德和工作本能——如果传到行会里头去,那他的口碑便会一落千丈。
但如果自己死了,而且没能完成目标,那不同样有损职业道德吗?珀伊特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这种大众认知里面的漏洞。他没时间去思考太多的道德问题,以及比它们更加简单的二元对错冲突,任何人若是遭到了像他这样的情况都没有时间与心情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正在被一群蚊子追,一群由几十个,通体血红,而且每一个都有婴儿大小的吸血昆虫组成的蚊子。至少珀伊特不想知道,被这种诡异的生物吸一口会怎么样,不过据工程师说,一只血蚊在一次进食中可以吸干一个壮汉,在这之后便可以继续坚持一个星期,它们的寿命只有在无血可吸时才会到达尽头。
前方翻滚下坡,在身躯翻动途中刚好利用距离优势摸上腰间的细长飞刀,在稳定感重新出现的那一刹那向着身后嗡鸣的中心扔去。在这一气呵成地动作之后,珀伊特听见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不止一个——看来不是所有在因赛克特的生物都拥有着如那个武僧一般坚硬的外在。
但自己还要逃多久?
就算抓住了时机削减了蚊子的数量,但那种嗡鸣的规模却没听得减少多少。凭借着那良好的方向感,珀伊特焦虑地发现自己现在正在往来时的方向,只在网图鲁姆克那边跑去,就算整体的方向有些许偏差,但也不会太多。
【——————】
然而,在又逃了一阵后,那种令人会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耳鸣的声音逐渐远去了,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的珀伊特还是抽出空来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团血色的红雾焦躁地盘旋停留于不远处,不再靠近。
“.....?”珀伊特隐约能够猜到这是为什么,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往那边迈了一步————
【!】
瞬间,血蚊们又扑腾着翅膀向他袭来,而在看见这种情况的瞬间,杀手便将脚抽了回来。这一次,蚊子们不仅停止了追击,甚至还往外飞了点距离。
动物的感知远比人类要敏锐得多,这一点珀伊特早就已经在图鲁姆克的下城区深有体会。类似老鼠一类的小动物似乎对于即将来临的危机有着某种预知能力,就连莎恩芮也提到过一些预言家在早期都是从动物的趋利避害上得到了灵感而在法术上更进一步。
即使那只是蚊子,在长到如此规模以后,本能还是会让它们放弃追击目标的行动。
不过这也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现在所处的区域当中,有着一个比这群血蚊要更加强大,强大许多,足以让昆虫们产生畏惧而毫无顶着风险行动欲望的存在。
珀伊特看向身后,那片血蚊不敢进入的区域,在雨木与高草丛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什么灰白色的石质建筑若隐若现。现在给他的路就只有两条:离开这里,然后绕个道继续被血蚊追击,它们对于这片地方的熟悉程度一定比自己强。
或者去继续深入,让这群蚊子彻底放弃追击的念头,代价是自己有可能碰上比血蚊更糟糕的东西。
.....但有什么能够比一群体积处在了微妙状态,让他没法打中还几十个一群的吸血蚊虫更加恐怖的事情?
至少对于珀伊特来说,他到现在还没想出来那个应该是何方神圣。
顺理成章地,杀手目视着焦虑而上下飞舞的蚊群,小心地向后倒退脚步,避免因为藤蔓与树根而摔倒在地露出破绽,一步一步地向着那片未知的区域倒退而去。
.....
.....
而马奎达这边则顺利不少。
男人眼前的女武僧被来自身后的突袭击倒,而他则是有些不爽地甩了甩发疼发麻的右手:在短短的几次交锋中,他以一只拳头勉强抵挡住了对方同样狂风骤雨般的袭击。缺失了一只手以后回击就变成了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对方的刺拳毫无征兆的时候。
但即使如此,被人截了胡依旧是件不爽的事情,自尊心让马奎达否认了自己有可能独臂难敌双拳的结果,不满地看向凭空出现敲晕了对方的女人:“艾洛蒂,你打扰决斗。”
“弱者被打扰。”女人则是毫不留情地回应道,她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被刃傀那在不知名废墟中的狂野气势所吓到了这里来,才顺势碰上了截杀商队的马奎达与阿纳。
马奎达用因赛克特的方言咒骂了几句,却认同了对方的说法:弱者才被打扰,而他会加倍奉还。他转头看向那边逃窜的商队:那个黑发青年,异形法师还有矮胖的男人与驼兽一起逃向了密林的更深处,但血蚊却听从老萨满的指示并未追击。
“还有他们受的呢。”不需要提问,阿纳就先说出了自己放过那群外来者的原因,随即将眼神投到了瘫软在地的艾玛诺斯身上。
“杀她?”
老萨满只是摇了摇头。
“带她找刃傀,”阿纳坚决地说,“我们需要情报——这事情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