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人在对珀伊特嚎叫。
有女人在对珀伊特尖叫。
有孩童与老人在对珀伊特哭泣。
无数的灵魂淹没着他,视野中闪过了明明灭灭的陌生情景,以一种让他无法看清的速度出现又再度消失。在这些淹没了他的漆黑液体之中有什么跟着一起过来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无忌惮地扒开表皮窥视着他。
【————你们他妈怎么敢?】
在这由明明灭灭的闪烁组成的,对他灵魂的无声啸叫之中,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粗哑的男音。
而在这之后,那些闪烁与窥视感都出人意料地消失了。
【小子,醒醒。】
又是那个粗哑的,熟悉的声音将他唤醒。睁开双眼,珀伊特发现自己站立于那片透明的虚空之中。不同以往的是男人和几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影正拘谨地站在一处,不时地耳语些什么,那被浓雾笼罩的头随着话语转向一旁的他。
“刚刚发生什么了?”珀伊特下意识地向着男人问道,他潜意识地以为对方应该会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情。而男人也用那一贯的令人火大的腔调回复道:
【发生了什么?很好!你刚刚闯进了一团专门针对灵魂的强酸里面去,然后你还在问发生了什么?我本以为你像那些三俗小说结尾赴死的英雄一样是变成了个满怀着热情与兴奋的**冲上去送死的,结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珀伊特只是疑惑地看着对方,很明显,男人那高超到带了点文艺气息的辱骂技巧反而并不如那些酒馆里醉鬼的脏话来得更容易理解一些。于是他只是问道:“所以那是强酸?”
【当然不是。】回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皮肤黝黑如炭,像极了珀伊特曾在联邦中所见到的那些,似乎整个群体都虔诚地信仰某种历史悠久的宗教的耀光之民。在除去经过改装的皮甲以外,对方身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把钉头锤,上面没有一丝血迹,却多出来许多豁口——是专门为了击碎骨骼而制造的兵器。
【你可以叫我专家,】他如此自我介绍道,【你所杀死的那个东西是所谓的原初死者,虽然据我了解,那种东西应该会比你遇到的那只更加狡诈,再不济也不可能变成那种失了智的野兽.....不过珀伊特,你做得很好,他们统一的弱点都是在胸口部位,不论其存在方式扭曲成了什么模样。】
【至于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专家微微让开,略有些滑稽地向着一个被骑士甲包裹住身躯,看不出男女的战士行了一礼,【就让这位高贵的‘大人’来帮忙解释好了,毕竟她的祖国便是建立在你所站立的废墟之上。】
而当那位用头盔遮盖着自己的面容的骑士开口说话之时,珀伊特就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一位女性。
【你可以叫我连麦森,这并非是我自己的名字。】她向着杀手点头致意,【珀伊特,你正在站在诺斯利达的土地之上。】
“不。”珀伊特当机立断地表示否定,“这里是联邦的因赛克特。”
【它曾经是,之后也依然会是。】
【但现在,它是诺斯利达的王城——这座废墟一直在不断地变更着自己的位置,在第二纪元因为那未知的愚行毁灭过后,帝国的昔日辉煌伴随着王城一并不知去向。】
【而纳索立科便是在此之上建立。在我作为征战骑士长的那段时间中,我曾有机会与同僚们一起踏入恰好回到我国境内的王城废墟,去将最核心的那部分文献与技术回收。但当时的宫廷法师仅仅因为一个预言便让我们停下脚步。】
说到这里,连麦森的语气明显变得阴沉起来:【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所谓的预言是什么,在给那个老家伙动了无数私刑后还是如此....】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桌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男人正急促地用手指敲打着并不存在的桌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发出声音来。
【闲淡少扯,这小子赶着醒过来呢,说重点!这帝国怎么就好端端没了?】
【你依然学不会在什么时候闭上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连麦森毫不犹豫地回击道,但在开口时,珀伊特确实能够感觉出她把一些原本要在接下来解释的东西抛到了一边去:
【从史书上面来看,当时随着亡灵的入侵,以及你们后世所称呼的“旧教会”的崛起,诺斯利达的王室也试图着寻找出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像法术与神术一样使用某种成体系的力量但在这之后,那座原本被认为是停止喷发的火山却在一夜之间将王城毁灭——你所看到的灰尘便是灾难过后的遗留。】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研究出来了。”珀伊特联想到那种可以被实体化的黑色物质,如果那个东西真的能够投入使用,那自己也很难对这种随意变化的武器有什么抵抗力——无论是在战斗中迷惑对手又或只是改变战术都是最完美的手段。
而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拉扯力量再度从背后传来。珀伊特分明还想再度询问一些与这所谓的诺斯利达帝国有关的事情,却被这他已经逐渐厌恶上的强制脱离措施带离了虚空之中。
在确认了杀手彻底离开以后,不同于以往一直沉默着的男人这才缓慢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紧紧握住的东西一把从皮肤上扯下。黑色的液体掉落到什么都不具有的虚空上,随即逐渐地溶解蒸发。
【妈的,这东西劲真大.....】
.....
.....
而在现实之中,珀伊特醒来过后条件反射地向周遭看去,心中那对于强制离开的最后一丝遗憾也消失无踪。
如果再不醒来,那确实是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那座宏伟的皇宫从中间被彻底毁坏,石质的建筑却如同血肉一般被纯粹的蛮力撕扯处一个口子。
而在废墟与沙尘之中,一个三米高的披甲大只佬正气势汹汹地向躺在地上的珀伊特走来。
他的眼中满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