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了一片地区并不意味着其掌权者可以高枕无忧地将目光投入到另一片待需征服的土地之上,一旦那些被忽视的动乱得到了积蓄的时间与空间,那么最终再度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可以立刻颠覆统治的灾祸。
这是连那位喜好征战的不老暴君都知晓的事实。
对于一个执法者而言,正在管辖的地区中依然有罪恶在泛滥——但这也比发现自己家中出现陌生脚印要好上太多。
扎里斯——或者说无面圣徒——从未将心思全部都投在圣堂尚未能将影响力投射其中的联邦地界之上。或许就连在这个庞大集体之中行走的高层人士也会短暂地在发觉到真相后又因愚蠢的宏大叙事而被迷了眼,但作为真相的缔造者,它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圣堂的主旨只有一个。有些人认为那是平等,团结,民主等一切能够消灭阶级与压迫的名词,另一些人则认为那应该是种族主义,铁腕,集权等保守派的最爱。那些知情者们从未出声反驳或赞同其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它们才是那个注定难以被接受的真实的最好掩护。
稳定,圣堂只要稳定,一潭死水般的稳定。
即使是黑夜之中,决策之塔的顶层也依然亮如白昼,在这里的光枢便是让所有人都能够有使用圣光资格的核心所在,其放射出来的能量宛如第二个离地面更近的耀光,若是注视的时间稍长,便会需要承担永久失明的风险。
扎里斯沉默地伫立在这透明无色的巨大水晶前,右手抬起虚握空中,周遭的光线与空气便开始扭曲起来,一只无形的手将凭空出现的卷轴放入圣徒的掌中后再度随着波动一并消失。
被交到手上的是关于前几天发生在诸王之地与联邦边界的大规模死者复生事件的报告。虽然部分区域是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外,但受到控制的聚落都在第一时间组织起了人力进行对不死生物的净化之中,伤亡比预期要少上许多。
“死灵震”,这是这份加急文件的另一个名字。
既然发生在塔里领的事故能够闹到图鲁姆克那边去,那比联邦的政治制度更加严密高效的圣堂自然没可能让领导层不知道这些事情。即使已经在这漫长岁月中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一切表露情绪的动作,但这一次扎里斯依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同阶层与意义的统治者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不同寻常的变故之上,鲜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共同将目光转向同时损害了多方利益的对象上面去,但这一次,有人做到了。
虽然在始作俑者的眼里,这就和睡醒以后打个哈欠没有什么区别。
【艾拉斯提。】
铁手套简单地做了一个内部使用的手势,而在光枢那璀璨辉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阴影中,走出来了一个高大的骑士。
即使那个角落根本就不可能让对方完全隐去身形。骑士并非是先前就一直在那里待命,而是在圣徒呼唤之时凭空自阴影中出现。
受召前来者身着一件掩去了所有性别特征的亮银色骑士甲,其上雕刻着古怪且可以被随时激活的神术与法术符文,那更上方所佩戴着的头盔却被打造成了一个闭眼露出慈爱笑容的女性形象,如同在旧教会时期随处可见到的宗教雕像一般,其上也是没有任何为五官让出的孔洞,就好像所有者不需要呼吸与视物一般。
除此之外,被称为艾拉斯提的骑士身上空无一物,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佩戴。
【前往帝国的边界,那独角仙之地的彼方。】
独角仙之地是联邦以外的人对于因赛克特的称呼,其源头便是来自于克雷克斯帝国的官方用语。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准确,圣徒将面前的那份羊皮纸翻到了未被墨水染上字迹的背面。只是一挥手,炽烈的光辉便在其上燃起火焰,转瞬之间又立刻消失,被高温炙烤却又没有完全破损的羊皮纸上立刻出现了错综复杂的条状痕迹。
那正是诸王之地的地图。
正体不明的圣徒在那象征着克雷克斯帝国的巨大版图边界用手指一点,光辉立刻汇聚其上,用纯粹的热量将那里洞穿,这便是它口中的,独角仙之地的彼方。
如果从死灵震的轨迹来看的话,那里便是它的终点,即使在这场无妄之灾中没有任何反常现象出现在这个地点。
“.....”
骑士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向圣徒的方向走去,金属战靴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艾拉斯提在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熟练地单膝跪下,将双手恭敬地举至头部上方,接过圣徒手中的那张地图。
【去搜寻,去猎取,然后回报与我。】
事实上,它远不需要对面前的执行者开口,对方便能够理解这司空见惯的日常工作的内容。艾拉斯提的头又顺从地低下了些,却依然没有以言语回应。
【愿耀光照耀你,无面的兄弟姐妹。】
“.....”
“如您所愿,”直到这时,骑士才从那圣母头盔中发出沉闷而难以辨别的声音,“如您所愿,圣徒。”
都没有再度回归到来时的那片阴影中去,就和那些环绕在扎里斯身边,以光线与空气伪装自己的无面者们一样,骑士的身形在原地闪烁几下后便化作扭曲的光,消逝在大气中,快速地平复下去。
任务已经开始,那便无需多言。
无面的圣徒听到自己所站立的地方的更低处,这座塔的下方正在有人尝试着攀登那宛若通天的阶梯来到此地。它知道,在五分钟以内,自己的另一位同僚——那位同样存活至今的盲眼圣徒便会前来拜访,不论是为了何事。
扎里斯只是低头,看向那与长袍面具一样,起到了遮盖容貌作用的铁质护手。
在其缝隙之中,和珀伊特先前在人体蜘蛛身上所见到的黑色液体正如同一只被驯化的狗般驯从安静地于盔甲的内壁中来回循环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