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奎达正在给伤口止血。
原本左臂已经开始结痂的部位因为那躲避刃傀而进行的剧烈运动再度裂开,但实际上就算放着不管,马奎达也有自信在两天之内让这只手臂彻底恢复正常。
问题在于,刃傀造成的伤口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处理的。
武僧的大腿被凌乱地削去一块,在侧腹之上也有着许多长短不一的剑伤——这并非是刃傀亲自用武器造成的后果,仅仅是擦边的余波就足以让他那久经锻炼的躯壳如破布一般被割裂。
“马奎达。”
阿纳从一旁的林子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一团药草,有些是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都知晓的种类,还有一些显得比较特别。
老萨满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都是最为长寿的存在,因此也只有他还记得一些本该失传的知识。
没有多说什么,武僧从对方手上接过那团根部还混着泥土的植物,从中挑起几根对折后塞入口中咀嚼。在酸涩的汁液开始填满口腔后便将那团糊状物混杂着唾液吐到伤口之上,又用手将其彻底覆盖。
这是因赛克特人所能够总结出的,最有效地治愈外伤的方式。
男人沉默着继续重复着咀嚼与吐出的动作,在确保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草药的混合物盖上以后又抓了把泥巴敷在边缘。
“.....我败了。”
直到这时,马奎达才屈辱地憋出一句话。
他在看到刃傀,这片地区的安纳克-摩尔的第一眼时,心中涌出的想法居然是就此退缩。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败了,至于之后的那场毫无悬念的追猎反而更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结果,马奎达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你身上有伤,而且时候未到。”阿纳不在乎地如此回应,他的语气让马奎达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老人只是转过身去,无言地注视着在高大雨木之中也算鹤立鸡群的建筑物——因赛克特的领主塔。
每到这个时候,马奎达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却又无法言明,他看不明白萨满的那只独眼中所包含的情绪,只是能猜到那并非是与自己和其他十杰一样的,对安纳克-摩尔的战意。
“你为了什么才去与他厮杀?”
阿纳冷不丁地问,血蚊们迟来一步,在他的身边盘旋。
“为了强。”
而马奎达的回答更是毫不犹豫,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必要去存在:除他以外的十杰,以及最初的那批人,所有前去挑战刃傀并死在决斗中的人都是如此,都是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证明自己才是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捕食者。
但老萨满却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他的喉咙里似乎卡了一块痰,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为什么要为了杀而杀呢....为什么是为强而强呢?”
【轰隆隆隆隆隆!!!】
就在马奎达终于对对方那模糊的言辞忍无可忍的时候,震响丛林黑夜的巨大轰鸣声让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
“这....这不对吧?”
两个人都见到了,几近于幻觉一般的事实。
.....
.....
与此同时,同样被这巨大声响所惊动的还有已经扎营休息的商队众人。
在第一声传来的时候,已经进入熟睡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睁开双眼,快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摆出戒备姿态。而作为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守夜者,柏林比起搞不清楚状况的其他人要更快地意识到这不是又一次原住民袭击。
这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凭着纯粹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而是几近于魔法才能做到的怪奇之事。
“....城,在飞?”
他们原定的路线中,商队会较为靠近因赛克特那座在刃傀出现之前便已经建立的都城,在这个方位下,即使有着遮天蔽日的雨木挡住了天空,却还是能够看到那直耸的领主之塔。
而现在,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漂浮在空中,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高速向着那七大领主的象征飞撞而去。
一座城。虽然看上去已经被什么怪物彻底摧毁,但谁都能看出那是一座城的废墟。由灰白色的石材构建而成的类似皇宫的庞大建筑此时仿佛受到了某种存在的驱使一般,径直地向着那座高塔冲撞而去,随即两座巨型建筑便贴合着嵌合在了一起!
“这他妈怎么可能————”
“快走!”
夹杂着恐惧的惊呼迅速地在佣兵之间传递开来,但打破了这种只会令人加剧不安的嘈杂的却是矮胖的巴顿的一声怒吼。几乎是在同时,被驱使的驼兽又开始在其饲养者的指挥与安抚下不安地忽视了那巨大的响动,继续开始行走。
不管是出现了什么事情,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
可就仿佛是为了打破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一般,在众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向着因赛克特的边界重新进发之时,地面裂开了。
“等等,这个该不会是....”
黑色的液体在裂缝之中盈满聚成河流,从那沸腾的表面之中却伸出无数双快速而纤细的手臂,在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其拖入黑河之中。那些受害者并未就此死去消失,只是在几秒以后便化作覆满了黑液的非人生物爬行着冲出再度造成更多的受害者!
【亵渎王城者....汝当偿还....汝当偿还!】
这堆不断地同化其他生物的黑色液体让曾在斯莱面见过那位圣徒的柏林下意识地想起了与之相似——不,只能说是一模一样——的某物。可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再去汇报此等大事!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没有他人作掩护的米蕊娅早就被化作了那些怪物之中的一员。而无论是刀砍,突刺还是其它的方式都无法对这些手臂与被转化者造成有效的伤害,就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逃跑才是最好的应对措施之时,那些黑液于怪物却又再度坠落到裂口之中,消失无踪。
随后,他们所踏足的地面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