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珀伊特众人解决掉马奎达的同时,图鲁姆克。
除了巡逻的卫兵与管家,还有领主本人以外,没人知道领主塔内部长什么样——这当然是废话。
作为领主的权力体现,七大领地的都城中心便都是供领主居住与办公的高塔,但作为中心之城的图鲁姆克,联邦政治中心的中心,狮心领主的高塔还有着另一个用途。
“那么.....都到齐了?”
戴着黑铁狮子面具的狮心领主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图鲁姆克领主塔的塔顶的内部体积被一间会议室全额占据,内部的装潢却并非像是这位领主一贯的,炫耀财力的作风。
这间会议室被设计成了即使将一座城市雕塑放进来也不在话下的高度,空间足够举办一场大型舞会,墙壁与地板上刻满了兼顾艺术性的防护系魔法符文,若是有法师在此处进行魔法灵光的侦测便会立刻被五颜六色的闪光眩得头晕眼花。
在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其上铺着一张均匀地分成了七个颜色与图案的桌布,狮心领主所坐着的方向便是这张桌布上的金黄色的狮头标志。
“刃傀没来,意料之内。”
坐在他旁边的秃顶男人——腐鹫爵不在意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习以为常地越过自己那红色的秃鹫图案往深绿色的独角仙那边望,除去那边的椅子空无一人以外,其它的图案都对应着到场的不同人士。
柯文兰的领主议会,每年一次,在领主变更之后紧急召开。据说最初的七领主们设立这种频繁的周期的原因只是因为“确认彼此都还活着”。
那个时候的联邦与整个世界尚未如此时这么复杂,不那么精明的人们也可以得到友谊与地位。
“这是好事,不是么?”
有着一头栗红色短寸发,约莫三十四岁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就像是庆祝这件事一样拿起银杯将里面的红酒大口饮下,丝毫不顾自己那大敞着的熊皮大衣与露出来的胸肌。白色的巨熊图案示意着男人身为塔里领领主“黑鬓公”的身份。“但除了他呢,嗯?不是还没来齐么?之前几次不打算过来,这一次也是一样?”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对方所说的那个人的身份就这次会议而言已经过于微妙。自从对方出现以来,领主们便会在集会时同样往那个存在的居所发送请柬,只不过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的结果。
披散着一头火红色长发,从议会开始便一直在看着手中的诗集的“飞螳螂”现在才抬起头来,摸了摸她那介于人类与精灵之间的半精灵的耳朵:“那么,我们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吧?”
“也好,不是么?”
狮心将那张面具转向了自己的左前方,那里坐着的便是这场会议的重点。
在有着紫色的蛆虫图案的方向处,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黑色头发扎成了脏辫,脸还是那种没吃够苦的模样,上头一道疤也没有。
从会议一开始,他就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漠然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语态与行为,就好像杀了“尸蛆”从而导致议会被紧急召开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和他毫无交集的家伙。
事实上,那场可以算作是篡位的谋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没有什么以外的,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上一位“尸蛆”的所有权力,以及财产。
这种血腥的方式是除了选举以外的唯一一种上位方式,却鲜少有人去尝试:因为那些有胆量的人水平不够,而有智慧的人明白这会给他们带来极多的麻烦:旧部的反扑,与各大资本家的权衡博弈。
选举而出的人一般来说会自动地获得这些硬茬的最基础的尊重,但那条最直接的道路则告诉所有人,掌权者不仅需要力量,还要拥有敏锐狡诈的思维。
只要能证明这一点,那么联邦这自由之地自然会给予你相应的待遇,无论你是异怪,人类,还是亚人都是如此。
任谁都能看出来青年是一个血统纯正的克雷克斯人,就连那些帝国中那些被吸收的战败民族的低等血液也不具有。而当他们的同事身死之时,六大领主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从篡权到召开议会的这一个月是观察,领主们认为一个月足够让一个篡权者展露出未曾在战斗中展现的才华,或是被那交织的关系网脉撕得粉碎。所以正式的事情要等到他在那个位子上活过一个月才可以开始讨论。
“由于你应该会获得自己的新称号,所以我也不问你的名字了....篡权者,下面是领主议会对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狮心刻意停顿了一下,而领主们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都知道自己正在被代表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个问题....你确定尸蛆死了么?”
“尸蛆”所统治的领地临海且多沼泽地区,领地与领主所造就的双向影响导致了大多数身负此职的人都是出色的暗杀者。但这并非意味着他们不擅长正面战斗。
至少就与那个领主战斗下来,青年充分明白了“没有条件便创造条件”的意思,他们在沼泽之中互相缠斗了三日,连带着不知何时赶来的影卫一起战成一片,树荫,人影,甚至是云遮住耀光所带来的片刻阴凉都成为了那个狡诈的半身人的潜行之地。
而在彻底识破了这种变色龙一样的潜伏技巧之后,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对于狮心所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青年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死了,被我碎尸,焚烧,就连骨灰都喂了猪,我检测过相关特征,绝对不可能是替身。”
而对此,其它的领主的表现是......
“那就好,那就好.....毕竟之前可是闹出过这种乌龙来啊....”在座的其他人都随着腐鹫爵这一声如释重负的感叹放松了下来。
直到这时青年才意识到,这些人是真的单纯担心人没死透导致后面出麻烦这种小事,却并非是想要考验些什么东西。
“你杀了那个小个子,然后又在一个月的试用期里头保住了位置,我们还需要考验些什么吗?证明自己能力的地方在之后无数个日夜里,而不光是在此处。”
飞螳螂早有预料地对着青年解释道,而对方当联想到这片地区的奇特政治体系之后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来:这种松散的,分而治之却保持了微妙的统一联盟导致每一位领主都不打算吞并更多的土地,更不打算去在彼此之间进行肮脏的利益斗争,就算有也是通过持股的商团与公会的名义所进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每一位领主都是当地经济贸易的幕后操纵者。
若是这样,那正如半精灵所说的,自己只要能够继续让那片领地与其上的居民依旧保有原先的经济价值与对外的坚定立场,那么领主议会也懒得过多干涉那里。
“那么,第二个问题由我提出。”青年并没有忽视自己身旁的那位,直到现在才发话的领主,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做到忽视那样的存在:
光是一看就能够明白这会议室那不可思议的高度究竟为谁而设计的,三米有余的身躯,微驼着背部,全身上下被一块墨绿色的布匹遮盖,露出的只有布满皱纹的鹰钩鼻与红色的,带有危险的笑意的双眼,完美地符合了一切童话故事中的巫婆的形象。在她的面前是一只黑色的巨鹿,其鹿角的枝杈不断向上延伸编出了一张网。
就算是底层的困苦人民,只要身处联邦也会听闻的活体传说,尹迪思之主,柯文兰的活历史书,芭芭-雅嘎,“黑鳞猎手”老鬼婆爱罗琳西亚此时正拄着她那根由藤蔓与骨骼构造出的古怪法杖,语气柔和得好像一位老人与许久不见的孙儿交谈。
“什么动物能够代表你?”这位在联邦最初建立之时就已经成为领主之一的鬼婆刚说完,狮心便接着补充:“你也可以选择保留尸蛆的图案与称号——那样也方便一些,不然这桌布还要再换。”
“......”青年皱着眉头,抽搐了片刻,最终略带些不解地问:“为何是动物?”
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因为我们就是动物。”””””五个领主毫不犹豫地一起答道。
“不比走兽高贵。”狮子低喃着。
“不比蚊虫卑贱。”螳螂轻诵着。
“牺牲他人,满足自己。”秃鹫轻笑着。
“生于泥中,死于泥中。”灰熊高吼着。
“““““恶毒残诈,无异于兽。故贪婪无休,掠夺无尽,污浊者定行污浊。”””””
青年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他基本上知道这些话语究竟是由谁第一次说出的。
领主们都是无情而狡诈多变的掌权者,但就算是能够在下一秒背叛所有人的他们却也还是会遵循着某种古怪的传统,比如那奠定了整个联邦未来的最初七领主所定下的规则与定义。
“那就......羽蛇?”这是青年能在自己的知识储备当中找到的唯一算是比较偏向褒义的动物,他不是很理解在自己之前的那些继任者到底为什么愿意忍受将蛆虫作为自己的代表——据他所知,尸蛆的名号自第三纪元开始就已经存在。
“我就说没人喜欢拿蛆虫当自己称号。”飞螳螂得意地往旁边的黑鬓公那里看了一眼,而对方只是不在乎地摊了摊手,随即开始兴奋地等待着下一个环节的到来。
“那么.....很少见的第三阶段开始了啊。”这一次是腐鹫爵,这按心理年龄来论算是议会中第三大的领主打了个响指,外面的仆人则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将会议室的大门再度打开。
“那么,我们的同事,就请你先出去一下吧。如果有继任者想要新的代表与称号的话,那他的名字要由其他领主来起,这是规矩。”
腐鹫爵克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
刚关上门,青年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非常不妙的声音。透过隔音效果拉满的大门传来的是连珠炮一样的反驳以及打断前者的怒吼,除此之外还有重物落地声,木制家具被砸碎的声音,更过分的是法术的吟唱声与拉弓声,听到这里原本想要借着门缝偷窥的青年连那份勇气也消失殆尽。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仆人又一次打开了门让青年进去,里面的环境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些细节发生了变化:比如狮心脸上那略歪的面具,呼吸并不平缓的灰毛公,被刻意藏在窗帘后面的缺了一只脚的椅子,以及门框上插着的箭矢。
或许这些人是真的很喜欢自己想出来的名字,不然也不至于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那么.....我们决定了。”看似什么变化都没有的腐鹫爵如此说道,可惜他的喘气声还是暴露了他自己在刚刚的闹剧中的参与度,
“你的名字是.....‘护民官’。”
“.......”
“““““........”””””
“好烂啊。”
“烂也没办法,这是规矩。”狮心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规矩,他们本没有必要为一次司空见惯的夺权而召开会议。
“如果各位没有新的整体提案想要提出的话,我很期待在半年之后的再度见面,”东道主刻意地停了一下,等待着那并不存在的异议,随后才做出宣告。
“那么,这一次的领主议会就此结————”
“先等等,孩子。”
这个对统治者来说略显冒犯的称呼只有可能从一个存在的口中说出,没有人会对此感到愤怒或被挑衅,因为对于她而言,无论是经验还是寿命,其它的五人都是孩童。
老鬼婆那双红色得眼睛温和地携带着压力,将目光放到了狮心的身上。
“我在这之前听闻过一些关于第八席位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狮子面具坚决而缓慢地摇了摇头:“祖母,您何时也会这么关心谣言了?”
“.....”
“.....”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许久的沉默以后,爱罗琳西亚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人一老就不中用,耳朵也不那么灵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