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诺斯跑了,去追踪逃跑的柏林。
珀伊特事后觉得,如果这件事情这么轻易地以这句话就能结尾,那可就太好了。
在确定对方似乎是彻底已经向远方奔去,以那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上的速度在视线的边缘消失以后,珀伊特也只是平淡地将身子从那个被武僧撞出来的缺口上收了回来。
毕竟修理的费用对方已经垫付了,那自己是没有什么理由被追究的。
“——对付敏锐的人就要比她更敏锐,不过这也真是难搞啊。”
“......”
熟悉的腔调,但并非是同一个声音从杀手的背后传来。珀伊特左足一踮一扭,便甩动着整个身体快速转向后方,双手也在同时将腰间的匕首抽出。
那个声音的来源是刚刚还被一钱袋砸得骨裂的杂工,那只发出了清脆响声的手现在却已经能够活动自如。纵然五官完全不一样,但珀伊特却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到另外一个人。
柏林。
但那真的是他吗?珀伊特蓦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身高与那个斥候相近以外,其它的特征都完全不一样,更何况他与完全没有如同柏林一样的气势。
“伪装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人需要完全地接纳那一套皮囊,还有那套皮囊所代表的事情,当我是柏林的时候我就只能做到柏林所能做的最大努力,而现在嘛....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
那人倒是先一步自己承认了他的身份。
“别担心,珀伊特。如果我要与你开战的话首先就不会以这幅皮囊见你,你周遭的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在和其他兄弟取得联系之后,我现在必须得走了——还有半天时间我就要成一个死人了。”
不对劲,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珀伊特没能理解眼前这个古怪存在所说的话,因为他现在的感官正在不断地传导着他从未见过的信息:眼前的杂工时而像他的外表一般羸弱不堪,但转瞬之间就会变成某种与他势均力敌的存在,甚至更甚。
而且,就在刚刚,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的街道上透过缺口在窥视着他们的对峙——不止一个,而且还在不断行走。
【无面者,小子。】男人的语气也变得严峻了起来,【圣堂的间谍与杀手,别动手——如果真的和我们当中的人所说的一样的话,你能意识到无面者的存在的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在周围的数量已经太多了!】
“我有种预感,那就是这绝对不是你最后一次知道我们....事实上,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经由圣徒授权的。”
只是用手拂过脸庞,再出现时那张熟悉的克雷克斯青年的五官便再度出现。
“下一次你再见到柏林时可别以为你和他认识。祝你好运,联邦人。”
随着一阵空气的波动,柏林的身躯逐渐融入空间之中,彻底不见踪影。
......
......
不过,现在比起这种一看就不太可能想明白的事情,珀伊特实际上更需要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他没有钱。
艾玛诺斯他们确实是有当地的货币——知道那个时候珀伊特才意识到自己在联邦攒下来的积蓄就放到这里也没什么用——但那些钱除了旅馆的费用以外大部分都拿去垫付了修理费用。
在来到这陌生地界的一周以后,珀伊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去找点工作了。于是这又引出了第二个问题。
诸王之地的雇佣兵体系似乎还停留在一个极其落后的地步,根本就没有一个集中的组织负责进行管理,用珀伊特能听懂的话说就是....
他不可能像在联邦那样轻易地接活了。
【是龙得卧着,是虎得缩着....在这里联邦的那套都不管用啦,想想别的法子吧。】
这是头中的男人在珀伊特有随便找个人干掉然后鸠占鹊巢的想法之时所给出的回应,从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来看,他似乎明白这种行为最终会招致的后果。
现在,珀伊特行走在认知之外的环境地域之中,唯一庆幸的就是柏林给自己留下的东西,好让他不至于彻底死在这里:那是一个吊坠,其上闪烁着绿色的变化系灵光,看着好似一条完整的舌头。
在戴上了这个舌头吊坠以后,珀伊特发现自己能够听懂当地人所交流的语言,只不过那些记载的文献字符却依然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巧言护符,作用就是让你身上一直有一个‘巧言术’的效果。这个护符会让你说与听的话都自动转译为对方能够理解的模式进行沟通,图省事的话倒是第一名。只不过这东西是要事先录入的,你所戴的这一个顶多能听懂纳索立科官方语,要是别人用帝国语说话照样抓瞎。】
【所以啊....我就纳了闷了,你他妈学杀人学得那么快,怎么一到识字的时候就拉了胯?】
珀伊特只能以沉默来回答那略显暴躁的质问,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几天那些人影都趁着他睡觉的时候不断地尝试让他识字,结果就连原本会说的联邦通用语,珀伊特到现在也不能完整地把一句话给写出来。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
【你要说教你的只有一个人那老子还真的会信!他妈的,三十多个人用了三十多个方法,到了最后我们自己都会说别人的语言了你还不会!】
珀伊特觉得这个问题上他似乎占据了劣势,于是他很果断地选择了不再说话,就和他之前遇到思考不明白的问题就不去思考一样。
现在,杀手的思绪又回到了如何去赚钱又不杀人的问题之上。让一个人突然抛弃过往六年已经熟悉的生存方式转而继续谋生,珀伊特不清楚这与直接杀了他相比哪个到底更加残忍。
....不,这倒是错了。至少就珀伊特看来一定是后者才对,死亡无论如何都是最残忍的一种下场,无论与什么东西,什么情况进行对比都是如此。
毕竟他活着就是为了避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