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些突袭的初始位置与结束位置一一对比的话,珀伊特才意识到对方有时在攻击结束后会刻意地进行几次幅度较大的迈步随后再进入到位移之中去。
按理来说,这种动作对于一个想要快速转移位置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多余了。除非他只有那么做了以后才能够继续像之前一样发动连贯的突袭。
在受到男人的提醒,意识到那盏油灯的存在以后,珀伊特才能够将其与这场战斗本身联系起来——术士并不能够自如地在黑暗之中进行瞬移,他进行移动的媒介本来就不是黑暗,而是阴影。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带着那盏油灯作为光源:太过黑暗与太过明亮的环境都不能够让他自如地进行攻击。
“被发现了么....”
黑发的术士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就算失去了光源,那克雷克斯独有的纯血样貌依然被珀伊特显著地捕捉到眼中。
但紧接着,杀手就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了更古怪的情景,就好像想到了些什么本该完成却没有完成的事情一样。当再抬起头时,他明确地感觉到术士先前的那种敌意已经减轻了不少。
随后,刚刚还在不断地对他进行着消耗的施法者主动退后了两步,握持武器的姿态也发生了变化:依然是那种保持着随时可以迎击的状态,但却并不能很好地主动发难。
这些迹象在珀伊特的眼里远比任何的言语都更加具有说服力:对方不想让这场战斗继续下去了。或许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又或者只是单纯了失去了进行战斗的理由,正在及时止损。
于是,珀伊特没有移动,并将其也作为了暂时休战的一个信号。
现在他身处狭窄空间,而且存在暴露,体力在先前的追逐之中已经耗掉了一部分,而对方的施法次数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一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从那个异形逃跑方向所传来的,并不像是货物能够发出的犬吠声在术士表情变化以后便停了下来。
珀伊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没兴趣现在去知道其中的含义。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种默许一样的行为,术士加快了自己后退的速度,但目光却一直没有从眼前的杀手身上移开。一直到对方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后的第十五分钟,珀伊特才也收起武器。
——你们知道我遇上了个什么东西?
【知道啊,一个术士。你刚刚要是和他打消耗战的话估计是两败俱伤,毕竟这个称呼里头基本上什么奇葩都有。】
——那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你没问我们哪知道你要听这个?不要说术士了,大部分的施法者我们基本上都有了解,但是你得问我们才行啊。】
——别教我语言了,这些才是我要学的。
对于珀伊特来说,他对如何能够研读书籍以及与他人交流的方式都毫无兴趣。相比之下,来自他人的有关战斗的见闻与经验才是更加值得学习的东西。
没有知识的人或许不会安稳地度过一生,但没有武力的人一定活不过当下。珀伊特不觉得这句话说得有哪里错了。
【所以你的狩猎结束了么?】
——结束了。
事实上,对于珀伊特来说,在当初他看见那种为了美感而忽视效率的凶杀现场的时候,心中的那种躁动就已经消去了。每一次在杀死他人以后,填满空虚的并非是充实感,而是一种更实质性的失落。
“又不是。”如果让珀伊特将这种失落感表现出来的话就是这三个字。虽然他也不理解自己在通过这种行为找什么,判断的标准又是何种,但这种否决才是让他那烦躁的内在于当天晚上平静下来的唯一手段。
至于对那个异性的追逐,就只不过是些许的私心而已:就是对方让自己的狩猎行动平白无故地引起了当地执法机关的注意,如果刚刚能够除掉对方再蛰伏一阵子的话,那自己的生活便又可以回到原先的稳定。
可惜这种事情到现在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了。
珀伊特轻易地爬上墙壁,翻到另一侧去。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旅舍,而是在入夜的街道中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其他人跟踪以后又留下了几个往错误方向去的脚印,随后才归往临时的住处。
他今天又能睡个好觉了,虽然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半。
......
......
而与此同时,在勇盾城的另一头。
“我现在其实不怎么关心你们如何找到我的,但你们就非得用这种烂俗的手段吗?”
莎恩芮一脸嫌弃地看着倒在地板上,被其缝隙中生长出来的藤蔓紧紧束缚住四肢的蒙面客,被撞碎的窗户此时将夜晚的凉风灌入房间之中。她小心地用匕首拨开那块遮盖住突袭者脸庞的黑布,其下的五官却皆被削去。
很常见的死士配置,如果没有那些墨绿色的蠕虫在伤口之中来回扭动的话。
要女巫自己来说的话,她其实并不能认为自己与眼前这个蠢货发生了一场战斗:就在她打算休息的时候,旅馆的窗户直接被对方撞碎,这种自以为是的登场方式只会带来一个后果:只是一个扫堂腿便让还没站稳的刺客摔倒,而擒抱藤则彻底让其失去了最后的攻击性。
“我也并不想问是谁让你们过来的,毕竟现在想杀我的人又不止一个。”
一想到自己还要自掏腰包去把窗户的维修费给交了,心情变得更差的莎恩芮直接对着还想说些什么的袭击者猛踹了几脚。
她现在真的很想念珀伊特:如果少年在这里遭遇如此情况,他会比这些袭击者先一步撞碎窗户到外面先下手为强。
【凯沃斯....在找你....你逃不了.........】
从刺客口中呜噜噜吐出来的模糊音节却并不是求饶,而是语义模糊的威胁。在这之后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一样,男人的身体开始逐渐地解体腐烂,最终却化作无数的死去的蠕虫尸体堆积在地板上。
“呜哇,好恶心....这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光是看那副光景一样,莎恩芮就彻底失去了去尝试清理那摊恶心的虫尸的欲望。精灵缓步走到被撞开的窗边,散落的细小玻璃碎片并不能够扎穿皮靴。
“....嗯?”
而就在她向下看去时,那里有某个伫立在尸体之中的人刚好朝她挥了挥手。
她似乎在今天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