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珀伊特走出那家餐馆的时候,除了胃里多出的两份肉排以及手里的三枚银币以外,其它的一切都和他走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三枚银币,这就是所谓的时间损失费。珀伊特可不认为自己的时间能够顶得上这笔巨款,但是他更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出手阔绰,以及一顿不需要花钱的餐食。
添加了不知名香料的肉食气味依然在唇齿间回荡,虽然只是囫囵的吞咽,但珀伊特依然做得很干净——干净到盘子里面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他之后再要的第二份也是如此。
不过这一顿饭的花销也是让珀伊特下定了某种奇怪的决心,即自己单独一人时永远不要来到此处:两个银币,这无论是在何处都显得过于昂贵的价格,足以让珀伊特在图鲁姆克下城区的酒馆里面用廉价的掺水酸酒与老鼠肉排淹死自己。而这其中花费的五分之一似乎都是因为所谓的服务费用。
但珀伊特并不理解其中的明细,作为被请客的那一个他也不需要去理解——在这顿饭过后,杀手对维尔特斯给出的那个提议所回应的依然是从未改变过的答案。
“我拒绝。”
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误会,如果不是撞见了那个披着人皮的异形,那赛特勒找到的估计就真的是一个在夜晚的街道中追逐无辜市民的皮甲杀人狂。珀伊特不想和这种执法机关产生任何关系。
最危险的地方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人们待在那里只是单纯地没钱搬去别处。只要是个人在看过图鲁姆克的下城区以后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事情?
【如果连你都注意到,那我们没理由注意不到。】
在进食或是交谈的时候,维尔特斯的眼睛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珀伊特的脖颈部位。
由于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惧怕火焰的样子,而且还在白天频繁地出现,那珀伊特也就只好把最省事的,有关对方是吸血鬼的猜想给剔除掉。转而去思考更合理的让术士能够做出如此举动的因素。
他在看自己的吊坠。
珀伊特捏起在巧言护符之下的,自己所佩戴的另一件小饰品。他认为对方多半是看到了这个而并非是协助翻译的巧言护符。自从在古王城的地下解决掉了那个自称为末代国王的怪物以后,他便一直将对方残留下来的那个吊坠佩戴在身上。
除去可以让人戴在脖子上的链子以外,吊坠的本体是一个有两个食指指节长,一个指节宽的透明长方形,其上微雕着诺斯利达的徽记,一只脖子上长出蛇头的巨鹰。
而吊坠的内部似乎是中空的,填充于其中的便是那被称为“源质”,能够同时保持在液体与气体两种存在形态下的不明黑色物质。珀伊特还记得,自己在第一次看见它时那里面至少还有一半的空间没有被填满。
可是现在,吊坠的内部已经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了——虽然珀伊特甚至都不知道这么多的源质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东西很重要么?
【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就跟命一样重要...你要真碰上这糟心事儿也没办法,要还想留着那老子就劝你别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挂着了。】
但一番思索以后,珀伊特却依然没有将吊坠摘下来,就只是把那个盈满了黑色液体的长方形坠子又拨弄到了巧言护符的后面,做一层聊胜于无的遮掩。
珀伊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固执地一直将其戴在脖子上。要说巧言护符是为了让他能够与别人稳定的交流的话,那这一个东西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发现什么具体的作用。
但这不代表别人想要他就会给。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干点什么?
有了这三个银币之后,维持现有的日常对于珀伊特来说已经并不算是什么需要具体思考的困难事项。无论是在图鲁姆克还是诸王之地,那些被底层人民代代相传的生存经验都总是出人意料的相同。
因此,他现在完全不想去找工作,甚至有把握靠着手头上的这些钱撑上一个月再去仔细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除非能够像在联邦时候一样,每天都有杀人的活计等着自己,不然珀伊特恐怕是要保持这种一潭死水的躺平心态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奥摩莱斯似乎也因为这种不思进取的想法而拒绝回复珀伊特的问题,有可能是因为恨铁不成钢,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也想和珀伊特一起开摆。
在之前珀伊特没找到工作也没有钱的时候,头中的那些人影们便会催促着他前往城市中心区域,由圣堂建立的图书馆内进行识字训练。
图书馆不允许将其中的书籍带离,除此以外便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甚至连费用都不向来访者收取,但就算这样,每次珀伊特去的时候内部也几乎没有几个人。
由于只有奥摩莱斯可以与他进行直接的交流,因此那些看起来有点学问的人影的教导与翻译都是经由奥摩莱斯的传达才能够在珀伊特清醒时被他所听见,这相当于在此之前先遭到了这些知识的灌输的对方反而是奥摩莱斯。
这几天下来,他们两个都被陌生的语言折腾得不轻。珀伊特确实认识了几个单词,但要想做到彻底离开巧言护符的帮助直接与当地原住民进行流畅沟通的话却依然不可能实现。
【我还有个问题。】
——嗯....嗯?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才让珀伊特回过神来。
还没有让对方把那个问题说出来,珀伊特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刚刚又是向往常一样让本能与直觉操控着身体前行,而现在他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巷子之中。
为什么这座城里面有这么多小巷?珀伊特倒是不讨厌这种设计。
“.....”
【哒。】
他听到了某个人所发出的脚步声:他们彼此离得不算远,却又看不到彼此,而对方先一步地暴露出了自己的存在。
这个时候,珀伊特才发现,那原本应该在夜晚困扰他的那股躁动无声无息地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