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后再遇到那个人的话,没有必要与其产生冲突。”
赛特勒看着纸上由自己兄弟在白日写的那短短的一句话,随后皱了皱眉头,将其团成一团扔到脚边,又踩了几脚。
要不是他每一次都不把情报写清楚,赛特勒觉得就连第一次冲突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事情。
维尔特斯常说身为一名术士不代表毫无理性,但他在这方面的盲从直觉不是毫无理性又能是什么特性的表现?
赛特勒宁愿对方在一些小事上显得情绪化一些,也不希望他在这种事情上如此散漫。
夜间的贫民窟并不如城市中的其他区域那般平静,自己原本负责巡逻的区域似乎是被另一位外援所顶替,因此现在圣堂终于有能力将这最后一片区域也覆盖上巡逻网络。
虽然只有赛特勒一人就是了。
就连那些执行宵禁的卫兵都会在巡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这片城市的污点所忽视过去,毕竟在失踪案以前,有一些精力过剩的外来者就已经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毫无规划的棚屋之间。
由于此地一直鱼龙混杂,导致圣堂的人口普查资料也无法在这里发挥作用——这意味着就算真的有人失踪了,那在贫民窟中也很难找到线索。
毕竟下水道的老鼠不会转移尸体,但那些觊觎钱财之辈则会力求完美。
在踏入到那正常生活与日常的阴暗面的分界线之后又走了几步,术士就感觉到在暗处有十几个不同的的目光悄悄地聚在了身上,而那种血脉施法天赋所连带着敏感起来的第六感则告诉赛特勒,那不是什么善意的信号。
于是,遵从着在出发之前,那位试图让胸甲适应发福身材的莱本尼茨圣眼的建议,赛特勒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了一块白布,其上绣着一只张开的,被明黄色的经文所笼罩着嘴唇。
这是“圣歌班”的标志,在各大地区的教堂中任职的圣眼与修士基本上都属于圣歌班的外围人员,就算是对其内部组织结构一无所知的人也绝对会见过这个标志。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圣堂最普遍被人认知到的象征物。
在将这块白布系于臂膀上之后,赛特勒明显感觉到那些充斥着敌意的打量目光一下子消失了不少。
就如自己在这之前所听说的一样,由于圣堂一直在附近开设免费的施粥处与流浪收容所,所以他们在底层人民中的风评一直很好。虽然这并不会让被苦难磨砺得狡诈的贫民窟原住民们完全放下戒备,但确实让赛特勒在其中行走的安全系数大幅上升了。
事实上,现在的调查进度已经证实了有一个在夜晚出没无差别杀人犯——至少有一个——但目前为止,除去他们这种外援以外所派遣出的任何的圣堂修士都没有遇害。
相反地,男爵手底下的卫兵倒是每晚都会有一两个人离奇消失,等到被发现的时候要么是被打晕捆起来,要么就是彻底断了气。无论是何种结局,他们的装备全都被剥了个干净,不知所踪。
有人在收集这些东西?
赛特勒想不到这么做的理由,每一套卫兵盔甲上都有相应的标记,就算是卖给铁匠铺之类的地方,那些人也不敢收下。
而就凭着勇盾城的规模,无论是需求还是供给都远远达不到出现黑市的程度。
这里毕竟不是联邦,为了钱把命都豁出去的人并不多。
“咳,咳咳.....”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苍蝇在垃圾堆中发出的嗡嗡声,无论是在何处,聚集着苦难与贫穷并滋生出更糟糕东西的地带永远不会安静下来。
而在这些聚集起来的噪音中,靠着腰间油灯辨识这路面上坑洼的赛特勒却将头抬了起来,转向一个离他不远的咳嗽声的源头。
那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老乞丐,面前放着一个破碗,单薄的衣服上头沾满了泥土与灰尘。
赛特勒缓缓地走上前去,低下头来看着正不断咳嗽的对方:“你还好么?”
而乞丐只是不住地咳嗽着,在那种近乎干呕的声音中,连对这个问题的敷衍都无法发出。
于是,术士解开了腰间的钱袋,从中掏出了些什么,随即用同样缓慢的速度原地蹲下,将紧握着东西的手掌伸向乞丐面前的破碗之中————
【——————】
就在这时,刚刚还一直咳嗽着的乞丐却发出了非人的尖啸,抓准赛特勒的身体与他之间的极短距离直接从地上弹起向对方扑去!
“灼热射线。”
而术士那原本还紧握的手则立刻张开——那其中本就是空无一物——在方向刚好指向袭击者的手指末端凭空射出了几道带着高温的橙红色射线,不分先后地贯穿了乞丐的喉管与心脏部位,让对方的扑击在半空中就失去了平衡,最终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赛特勒的身边。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赛特勒感觉到先前消失的那些视线再度回归,那其中蕴含的敌意甚至更加浓烈——当一群受到偏见与压迫的人聚在一起时,那自然而然的社区性便会让他们开始前所未有地排斥起一切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存在。
为了让自己安然地回到旅舍之中,赛特勒抚摸着乞丐那瘫软下来的身体——随后不出所料地,在脖颈处找到了一种断层感。
顺着那种感觉用力一扯,术士将那层伪装用的人皮揭下,甩在地上展示给躲在暗处的人们。而在这其下的,则是一个看起来腐烂了好几天,头颅光滑得与水煮鸡蛋有一拼的诡异生物。
赛特勒用脚尖将这具尸体拨到正面,露出那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利齿与长舌,无声地向那些观察者们宣告着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而就在他脚边的阴影处,一条完全由黑暗构成的,犹如一只猎犬的诡异生物也随之现形,威胁性地朝着前方的黑暗发出低吼声。
赛特勒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面前那张明显是已经被取下来多日的破旧人皮,太阳穴的位置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实际上的受害者,恐怕比预想的人数要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