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比等死更难受的了,对于众半妖而言,对于他们这些修为已达辟谷期圆满的半妖而言,终其所能最终也无法成功突破至元婴。
卡在元婴的人族修士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也从未有半妖想过到底是否为功法出了问题,便只能自怨自艾,怨自己没有天赋,或怨自己是半妖。
只是此刻的天劫,再度将他们希望燃起,纵然会陨落凋谢,也好过不被照亮的前程。
"你来了…"
看着走过来的林依白,青丘琴颔首轻点,眼眸中闪过一丝赞叹。
她变回来了,不愧是令自己都惊叹的小崽子。
"嗯。"林依白笑着点点头,走至青丘琴身边,想了想便开口:"琴殿下不去为他护法吗?"
她称呼她为琴殿下,不再是琴大人。
妖与半妖对于青丘琴的称呼亦有所不一,这点林依白早已察觉,便是连她母亲,在称呼青丘琴时也是琴殿下。
想来也是如涂山绮霜对她一般,不到元婴不被承认,所以即使青丘琴关注半妖,但对待之上多少有所不一样。
只是如今,她已被涂山绮霜认可,即使还身在妖宗,却已是被赐名涂山依白,虽说此等赐名无非只是与她冠以姓氏,但何尝不是依她所愿,没有再重新为她更名。
涂山绮霜说她已是一名合格的狐狸精,那么她也应当已涂山身份论处,即使她依旧认为自己应当叫林依白,却也不意味着要将涂山之姓舍去。
她是林依白,也是涂山依白。
"你这小狐狸。"
听到林依白的称呼,青丘琴微愣,脸上确实浮现出笑意,将林依白一把拉过环在胸前,顿时有引起周围一众妖们的注目。
对于林依白的称呼,他们自然听得清,本该对此有所不诧,可是看着青丘琴的动作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在望向一旁站着的青丘月婵与青丘月瑶,不少妖兽陡然也是联想到多日之前曾听闻青丘月婵曾抱着一只与她妹妹一般大小的赤瞳雪狐…
那么约莫就是此刻青丘琴怀里抱着的这只半妖了…?
据传言,一年余前,她本不是这般大小。
怎么可能?不过结丹修为,已是能够在人形与本体之间切换自如了?
于是不少妖顷刻之间,眼眸中带着些许诧异,而那些未参透此中关系的,见四周居然无一妖敢呵斥,实在诡谲,于是也纷纷不愿当这个出头妖。
一时之间,在这天威之下,气氛端是有些诡异了。
对于四周望向自己的眼神,林依白只是挂起浅笑,其中自然少不了半妖们的注视,只不过他们皆是看了一眼对自己笑的林依白,随后目光移至青丘琴的面容上,见其也是挂着笑意,更是不敢多言便转开了视线。
要他们称呼青丘琴为琴殿下,他们是不敢的,以前不是没人这样干过,可最终结果不过是换来了青丘琴的凝视,还有众妖们的嘲讽。
并非是青丘琴不愿,而是众妖们不认可,妖们不屑与他们半妖为伍。
只是看这来自涂山的狐女,竟是连周围的众妖都不敢有所言,做为半妖的他们,自然更是缄默,纷纷猜测这名半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管是此前还是此后,不少处于闭关的半妖对于林依白自然是一无所知,只是此刻确实不好交谈,只得将注视再次移到天上汇聚的劫云。
毕竟日后自己也会经历这一遭了,不提前做好应对身死道消怎么办?
"我不能为他护法,和你家狐姬陛下不一样,我若是参与,此劫会转变成对我的审判,我还未做好渡劫的准备,所以此劫只能靠他自己。"
青丘琴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林依白的头,声音很轻,却有着一丝叹息。
"以他的修为,理应渡过,若是身陨落便是没有这个命数,无非是提前结束罢了,总好过苟活一世。"
总好过苟活一世…
林依白再次看向周围的那些与众不同的半妖们,此刻半妖之中,根据神色已然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无畏派,望着天上汇聚的劫云,神色中复杂,却唯独没有恐惧。反之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却徒留担心的半妖,想来还是未至辟谷期的半妖。
目光再转,看向身边不远处,便是连青丘香萱,脸上也是带着茫然,可到底因为林依白,她比起其他未至辟谷的半妖知道的要多些,心有所感之下也是转过头看向了林依白,神色顿时复杂,随后再次舒张开了眼底充满了敬佩。
看着林依白那一脸平静,还有之前不久的话语,青丘香萱如何不能明白,这天劫…林依白也是渡了的。
依白妹妹她还活着,就在她面前。
斗炼场,已经被围满了,就连四周的山崖上都冒出了不少脑袋。
结丹渡劫,从未有人见过,今日他们都算是大开眼界了,而妖们望向场中央的那道半妖身影,皆是充满了沉默。
无论存活亦是消亡,半妖的地位都终将在今日有所改写了。
劫云的威压越来越重了,感受着这抹熟悉,"要来了…"
林依白喃喃道。
而这个声音,只有青丘月婵还有青丘琴听清了。
只是,就在这雷劫将要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林依白突然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锁定,便是环抱着她的青丘琴顿时都脸色瞬变。
"不好!"
青丘琴大惊失色,顿时施展挪移之法,瞬间林依白出现在那斗炼场中离那中心较近,却又不算近的位置。
"哗!"
琴殿下,这涂山狐女是和你有仇吗?也不至于这样整吧?就算她刚刚叫你琴殿下,也不应该这般吧!
四周顿时喧哗,不少的妖纷纷望向了青丘琴,到底是修为高出一线,反应极为迅速,就是连身旁的青丘月婵刹那间都面露不解,望向青丘琴的面容中带着浓重的疑惑,眉头紧皱。
"琴殿下…"
"气机也…"
气机也锁定了她。
根本来不及解释,俩狐都是刚开口,此刻九天之上已经降下雷劫,劈落在俩人身上。
青丘琴心情沉重,只盼林依白不要出事,一双美目顷刻间已是眉头紧皱,担心的情绪溢于言表。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在此观战,这天上的劫云居然会去察觉到林依白,明明不是在针对她而凝聚的劫云,居然想要顺手为之再将她一同灭杀!
又惊又怒之下,青丘琴竟是想笑出来,也不去看林依白,带着丝丝苦笑转头看向天上的劫云沉默不语,心中却更为坚定,这条路定是走对了,同时也很不安,担忧自家的半妖崽子能否安然渡过。
淦!早在契机锁定之下,林依白便已是心头震慑,贼老天,你玩我?
她何其无辜,不过是吃瓜而已,居然连她一起劈?
有病是吗?
只不过念头刚刚冒出…
啊~我裂开了…
浑身一麻,疼痛,瞬间就再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所有的愤怒此刻都化为了空白。
尼特蚂的!我的衣服啊,我的头发,我特么又社死了!
我…
我特么不会还缩水吧?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再次经历雷劫的关系,此刻她身躯上的伤竟是要比最初那次好上不少,只不过也仅仅是好上不少而已…
如果当初损害是八十五的程度,那么此刻约莫是八十一的程度。
依旧还是一块炭。
来不及多想什么,第二道雷劫再至,于是林依白坚持了片刻再次昏死过去。
斗炼场已经被摧毁了,俩个大坑,比之冰峰山的安然无恙,无法插手的青丘琴什么都做不了,可最终还是长舒一口气。
虽然俩个坑底各自躺着两块炭,但都安然无事,便也是好事了。
天上的劫云消散了,围观之人无一不惊叹于劫雷的可怕,这种仿佛要摧毁一切的气势,总是能激起生灵对死亡的最深层恐惧。
同时明眼之兽在看向林依白时,又纷纷化为惊叹,不愧是涂山的种,这存活下来的气息,竟是要强上几分,难怪就连琴殿下也对其另眼相看。
只是…
琴大人,你就这样放着自己家的崽子不管了,只把涂山的崽子给带走吗?
便见青丘琴一个闪身,进入了一座大坑,抱起了那个娇小的人形煤块,霎时间消失在了一众妖兽与半妖还有修士的面前,仿佛另一座大坑中的就只是炭一般。
"真是奇了个怪哉!琴殿下居然把那涂山狐女扔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琴殿下想谋杀呢!"
青丘琴一走,四周顿时响彻出议论声。
"你们没发现吗?那涂山狐女身上的气息,早已与这个半妖无异,甚至于还强上几分。"
"好像确实是这样…"
劫雷之下,林依白断然也无法在掩藏自己的气息,有心之人,有心之妖自然有所察觉。
在青丘琴怀抱中,他们不敢乱看,但离开之后就肆无忌惮了,所以林依白的修为与气息也是一览无余。
"这些半妖所修之法,居然是人道妖道同修,原来琴殿下一年余前竟是这般的谋划…"
四周寂静,望向坑中的那块煤炭,望着天上渐散的劫云,还心有忌惮。
这时,一道林依白熟悉的身影跳了出来。
涂山璟。
"一年余前,琴殿下将她带离了妖宗,应该是带回了冰峰山。"
身在妖宗,他已是一年多未见她了,那时候有些怀疑的东西,此刻已经有了确信的答案。
"确实,她是前不久重新回来妖宗的,回来后就已经是结丹境界了。"
"怎么可能?一年余前,她废了那个人族修士的时候不才凝气中期吗?"
"凝气中期…"
短暂的沉默,还是涂山璟先一步打破了平静。
"看来,她来时就已经渡过劫了。"
又是一阵沉默,众妖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谁吐出一句"妖孽",赢得纷纷附和。
"妖孽!"
"确实妖孽!"
"确实当属妖孽!"
无一不是感叹,无一不是惊赞。
身为妖的他们,居然有一天要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一名本该被他们鄙夷的半妖,只是这一刻,众妖心间是佩服的。
于是纷纷望向了另一个坑中的煤炭。
"这个怎么办?"
"管他呢,反正也不归我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