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生

作者:憨程 更新时间:2022/8/18 23:12:40 字数:3291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破碎的村庄,染血的长刀上燃烧着烈焰。

四周都是惨叫声,狂笑声,交杂在一起。

那是惨剧发生的声音。

无辜的村民们,仿佛就死在我的面前。但我看不见,也动不了。

那个老爷爷倒在我的面前,眼睛盯着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是村长,昨天他还笑着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今天要教我怎么割小麦。

还有一个大叔,跑到一半,被人用什么武器钉在墙上。

我记得他,是村子里头的屠户。上次他还说要来村长家送肉。

那双不甘心的眼睛也盯着我。许多双眼睛盯着我。

他们的目光里没有仇恨,只有焦急与恐惧。

他们叫我快走,离开那里。

一张张熟悉的脸。

他们就那样消失了,支离破碎,像被敲烂的镜子一样。

而我还活着。

入目的是明亮的星空,银河贯穿其中。

星光洒满大地。

身体下传来硌硬的触感。

我现在好像躺在一片鹅卵石地上。

水流在这里变缓,转了个弯。而我应该是被推上来了。没沉到河底真是万幸。

我向着旁边一抓,却抓了个空。

看来那个路痴导航也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我还想找根拐棍来着……

胸口传来阵阵痛感,左边胳膊软软的没有力气。

大概是骨折了吧。没办法,不硬接那一下,我可能会被那道风刃切成两片吧?

我无力的看着天空。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只希望能有人路过这里,看到我,能让我站起来。

而不是在这里躺着,什么都做不了,等着太阳出来后把我烤成人干。

大晚上的,恐怕也没有人会路过这里吧……或者更有可能,附近都没有什么村庄?

我陡然想起之前的村子。

那个村子里的人……好像待我都很好。我过得很自在。

直到有些人冲进村子里,他们凶神恶煞地,四处抓着村民,强迫他们在谷场跪下,听着一个黑袍人演讲……然后他们都死了。没死的也像疯子一样,扑向还活着的,曾经的家人、邻居和朋友。

而我了结了他们,我出离的生气,我拔出了锄头……锄头?

头有点痛,好像想不起来了,锄头是什么?

顾不上想这些了。

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意。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冷……

我必须先离开这里。

我用右手撑着地,强忍着胸口和左臂传来的剧痛,尝试坐起来。

嘶……真疼,撕裂的痛感。痛感把我摁回了地面。

……

好吧。

昏昏沉沉的,我实在忍不住,再次闭上了眼睛。

……

我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

好吵……

我抬眼望着四周。

我躺在木床上,床头有一个矮凳。旁边是一个木桌子,上面空荡荡的。床对面的墙上,阳光照射进来,有点刺眼。

左胳膊上绑着一根木条,缠着厚厚的绷带,胸口也是。

微微传来的刺痛告诉我,我还活着。

外面的喧闹声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人离开的样子。

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婆婆走了进来。她有点胖,身材矮矮的,那面上慈祥的笑容,让人莫名地放松神经。

“醒了吗,孩子?”她似乎很熟练地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摸了摸我的额头。

她手上有着厚厚的茧,有点点硌人。那手非常厚实,带着微微的温度。

“不用怕,孩子。你可以叫我甘洛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唔……”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像样的词语。

“没事,不用急,慢慢的啊,”胖婆婆起身,端了杯温水走过来,手从后颈扶着我的头,“喝一点水吧……缓一缓,慢点儿,不急。这孩子肯定是渴坏了……我去给你做点粥,先将就着喝一点哈。”

她放下水杯,轻轻地抽回手,为我整了整被子。

“尤……诺……”

婆婆的手顿了顿,轻轻地笑了一声,“小尤诺啊,名字很好听呢。”

……

奥诺雷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太谨慎了,忌讳于那异教徒的未知力量,居然紧张到不小心下了重手。

唉呀唉呀,越想越亏。

他瞥见角落里那把长刀。

那是姗姗来迟的圣教骑士们在达卡河底发现的,或者说捞起来的。

可怜的长刀,可能是因为比较重的原因,落入水中就直接沉底了,卡在石头缝里没能被水流冲走,还是落入了圣教的魔掌……不对,还是落到了圣教的手中。

奥诺雷盯着那把刀。

他总觉得,这把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总之就是放在那里就很别扭。

给人一种“它想逃跑”的错觉……笑话,死物而已,还能想跑?

这把刀的主人,之前那短短一瞬间的交手,他只模糊的记得她的脸的轮廓,长长的黑发,还有明亮的绛紫色眼瞳。

好像是个女孩?异教徒开始向着低龄化发展了吗?

这几天去下游搜寻的骑士们一无所获,看来是找不到人了,估计是没了。

他很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出去。

角落里,那柄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特喵的,小尤诺你在哪啊……快来救我啊……

……

我踉踉跄跄地推开房门。

我觉着自己已经躺了十数天了,这些天来我什么都做不成,只能被婆婆照顾着起居。

心怀愧疚却什么都做不成,这种感觉很难受。

我似乎想起来了一部分记忆,但并不完整。

尤其是关于那把刀的,我现在也听不到那个声音了,估计距离太远就听不到了……吧?

但我切切实实的能想起来,我的名字是尤诺,尤诺.格.伍德。

我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但我记不起来。

我被那个村庄收留下来,村长爷爷对我很是关照。村民都会对我笑,递给我吃的,笑着摸我的头。有几个孩子还会朝我丢小石子,但偶尔也会递给我糖果。

然而都没了。

穿着黑袍的人闯进了村子。

他们把村子里的村民都赶到了晒谷场。强迫着人们跪下,无情的刺穿那些尝试偷跑的人们。

他们高呼着“奉献”“平等”“展现本性”,却做着没有人性的事情。

他们逼着儿子杀死老父,母亲摔死婴儿,兄弟玷污姐妹,然后高呼着这是“彰显本性的进化”。

我无法接受,那就是用鲜血和泪水勾勒的地狱绘卷。我看着村民们从恐惧转为绝望,从慌张转为疯狂。

所以我受不了了,我砍死了那些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拔刀,然后他们死。

我觉得非常正确。

然后被一名骑士追着砍到河里?这合理吗?

但我不能这么和甘洛婆婆说。我害怕,害怕他们怕我。这份善意我不敢收受,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如何攻克门把手是一个难题。

唔……这很不尤诺。

我有点使不上力气。

明明很有力气的,但用不出来,感觉身体因为过度负荷而有所抗拒似的。真糟糕。

终于磨磨唧唧的弄开了门把手,刺眼的阳光铺面而来,我不由得眯了眯眼。

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

晴朗明媚的天空,万里无云。宽阔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界,清澈的溪流贯穿其间,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

往另一边看过去,那里是一片村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隐隐约约传来人声,鸡鸣,犬吠。

安然祥和的村子。

恍若隔世。

我深深吸了一口这田野间特有的草木气息。

“小尤诺?你怎么起来啦?”婆婆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能下地了吗?”

她很紧张的走过来,上上下下地瞧着我,“你这孩子,也不安生躺着!那么重的伤,镇子里头的司铎看了都直摇头啊,也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对这漂亮娃儿下这么重手,唉……”

语罢,她上前扶着我,“是想出来透透气吗?唉呀也怪老婆子我糊涂,正是年轻的娃儿,怎么能一直关屋里呢?确实得出去走走,走走……我的拐杖丢哪里去啦?”

片刻后。

我和甘洛婆婆在村子里慢慢地走着。

不时有人看过来,“哟,婆婆好啊!”婆婆笑着应着声儿,眼却一直盯着我的脚。

“好漂亮的女娃啊!婆婆,她是你远房亲戚吗?”

“婆婆,这孩子多大啦?叫什么名字啊?”

“婆婆,漂亮姐姐手上为什么缠着那么多东西啊?能不能陪我们去玩儿!”

“婆婆……”

“好了好了你们啊,别挤别挤,小尤诺身体不好,”婆婆笑骂着推开几个人,“我来找吉格那小子买只鸡,给这孩子炖炖汤补一补。”

一个中年汉子“呔”了一声,“婆婆你这就见外了,上次还承您的情照顾我家那浑小子呢,这孩子看着这么惹人疼,这我就送你一只得嘞。”

“好好好……”婆婆也不推辞,“那就谢谢你啦!对了,问问老弗里,他家的马车明天运不运货?我捎着这孩子去镇子里找司铎再看看。”

这般热闹,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没吓着你吧?”回去路上,婆婆笑着对我说,“村子里的都是好人,你不用怕。”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好孩子,”婆婆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记得你刚被我看着的时候啊,就那样直挺挺躺河滩上,胳膊也折了,可真给婆婆吓坏了呢,忙着找老弗里给你送到镇子里,找教会的人看看。”

教会?我稍微缩了缩脖子。这里应该和之前的村子有好远了吧?

“唉,司铎大人说你这孩子明显是受了魔法的攻击,打折了骨头,掉到水里飘过来的,”婆婆说的直叹气,“达卡河上游听说在闹匪患,好几个村遭了殃,唉……对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狠,可怜孩子……”

她大概以为我一定是住在被匪徒袭击的村子,侥幸跳到河里捡回来一条命,漂到这里的。

虽然也大差不差就是了……不过袭击村子的是异教徒,不是单纯的匪患;我是被圣殿骑士打下河的,不是自己跳的河。

当然我肯定不会和婆婆说这些。

至于锄头?大概是那柄刀的名字吧?

多好听啊,挺霸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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