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已是华灯落幕。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有喝得酩酊大醉的醉鬼与成群的硕鼠翻动着垃圾箱的声音,此起彼伏。
到黑街了?
我睡了多久...
屏幕仿佛顺着心意亮起,透过密集的裂纹可以看到现在的时间:
三点零五分,凌晨。
哈—
诗画雨向等候已久的司机表达了感谢。
面相和气的司机大叔坐在驾驶室,随着手指轻敲方向盘,老旧的收音机中传出不知名小曲儿的旋律。
他摆摆手,没有太在意。
本就习惯了夜不能寐的生活,说得再多都是客气话。
“大小姐很钟意你,加油好好干。”
“?”
临行下车时,诗画雨朦朦胧胧地听见一声浑厚老成的男音,似乎在对自己说。
疑惑地回头。
那位司机大叔依旧面朝前方,粗糙的手指保持着敲击方向盘的动作,好像并没有改变和移动的痕迹。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
嘛,算了...
少女耸耸肩膀,回去睡觉咯...
脚步逐渐远去。
而那原本听着小曲儿的司机大叔,却缓慢地睁开双眼,一道精芒从眼底射出,仿佛洞穿一切人心。
他熟练拨出一个号码,向着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发动大巴车驶离。
黑街的繁华,超乎人的想象。
尽管现在时间为凌晨时分,但那也不能阻拦贫民窟里的居民对于夜生活的向往。
走在街上,可以见到有不少从赌场,酒馆、妓院的上半场浴血厮杀出来的人们,在外修整一番后,又闷头冲进去开始下半场。
不过前两个倒还能勉强接受,但是后面那个嘛...
擦,大哥!
冷静!你腰子不要了吗喂!
看着男人毅然决然地迈向粉红旖旎的光亮牌匾,然后十分钟就被榨得生无可恋,最终踉跄着倒在门外。
坐在小摊边吃夜宵的诗画雨彻底蚌埠住了。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大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但还是腰子要紧啊!
“客老板,再来份牛杂,多加牛膀...”
“好嘞~”
“还有重做的四串盐烤蜥蜴尾,别用再老鼠尾巴冒充,我吃得出来...”诗画雨叩着桌面,冷淡的小脸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啊哈哈,好...好的...”
一旁低头哈腰的老板干笑两声,回到摊位。
热气腾腾的牛杂很快就上来了,诗画雨往里加了点秘制小调料,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香辣可口,带着一股药材的清香。
嗯,味道不错...
但吃了这么多,还是感觉有点饿...
这具身体的代谢速度超乎少女的想象,在白家吃下去没几个小时的烧烤,现在竟已完全感受不到饱腹之意?!
难怪这么能打,原来和食量成正比的吗...
少女没了睡意,在慢条斯理地解决完夜宵后,天也渐渐破晓。
远远的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如银纱披挂,地面朦胧一片。
这个时间段,是平日里喧嚣不断的黑街,最为冷清的时候。
收摊收铺的小贩收拾着东西准备撤离,酒馆也开始打烊,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流浪汉们结伴出现,他们翻找着垃圾桶、下水道,任何可能有食物的地方,只为果腹饱餐一顿。
破败的街道整体呈现出一番落魄潦倒的死灰景象。
明明在上一秒还是灯红酒绿...
变化来得太快,诗画雨也看得心惊,暗道这就是属于贫民窟的现世,有点赛博,但没完全赛博。
和她上一世所呆的世界,差距实在太大了。
“一下就跑完了人,我上哪去打听消息...”
诗画雨嘀咕着,一手抓住正准备收摊走人的客师傅,吓得对方猛得一激灵。
“干...干撒子?”
“那个,想问你一点事...”
少女挠挠漂亮的脸颊,冷峻的脸自带一股拽到爆炸的气场。
客师傅一看来者不善,本能地就想甩手挣脱,但考虑到之前黑心坑了一把对方——指用老鼠尾巴顶替蜥蜴尾牟取利润。
还是姑且听听这位好看的少女说什么吧。
才...才不是看对方长得漂亮!
客师傅老脸一红。
母胎单身四十多年,他当然也想过谈恋爱,甚至做梦幻想着有朝一日咸鱼翻身,无数富婆美少女倒贴上来。
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和大多数贫民窟里的流浪汉一样,结局仿佛早已注定,没有一个女的看得上自己。
就连最下贱的妓.女也只是为了榨取他的钱包而委身谈笑。
现如今,能有一个妹子肯与自己交流,他其实已经很开心了。
于是...
没多少文化的他,使出了毕生所学!
客师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咧开大嘴,一种说不出的猥琐气质与恶心的口气一齐喷薄而出。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他顿时感到一阵羞臊,但很快就被心中的自豪感取代。
太棒了,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他不是很懂的话,还是从一个发疯的酒鬼身上听到,当时因为觉得很帅,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后面靠着旁敲侧击富有学识的顾客,一番攀谈下来,勉强算沾染了点文墨在身,被人戏称师傅二字。
平时忙于烧牛杂,一直没有机会用上,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住!
如果能因此博得好感,甚至俘获眼前美少女的芳心...
最后走上人生巅峰,岂不美哉?
色字头上一把刀,客师傅似乎有些想入非非了。
“啊这...”
他咋了?
诗画雨望着对方笑得像个三百多斤孩子,露出来的满口黄牙,险些让她反胃。
强忍住胃里翻腾,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少女淡淡问道:“我就想问下...嗯...白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亦或者说白家,在这片区域的话语权...”
“停一下!”
客师傅急急忙忙地打断。
这也让诗画雨感到奇怪,怎么了吗,难道是什么不能提及的事情,说了就要遭殃?
好家伙,原来白家有着如此庞大的影响力!
看来是我小看了...
其实倒不是不能提,而是要说的内容实在太多,客师傅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小姑娘你是新来到黑街?”
“嗯...算是吧,这边的风土人情还没完全搞懂。”诗画雨迟疑一刻后,回复道。
“我说怎么看起来像生面孔,原来真是新人。”
客师傅抽过一条板凳,常年不洗的四十四码大脚就这么搭在上面,散发一股臭烘烘的死咸鱼味。
“要说这十大家族的白家啊,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这首先,便是要说到白家自始至终的死对头,老冤家...啪!”
客师傅兴奋地一拍大腿,恰如说书人开篇时敲响桌上的惊堂木,老气横秋地开口:
“苏家,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