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登德城的冬天下雪的时日不多，但刺骨的寒风吹过，还是让人不禁捂紧自己的衣服，生怕风吹进自己的衣服里，将仅存的贴肤的热气吹走。
在房间里躺在躺椅上烤火是一个舒服的选择，不过在房间里躺久了就会陷入和睡觉睡多了一样的痛苦之中。
菲伊卡娜伸了个懒腰，让仆人给自己套上几件防寒的衣物。
刚走到走廊上，吹来的风还是很凉爽的；但是身上的热气都被吹走后，菲伊卡娜也不得不抱紧了自己。
一个人走在皇宫中或许稍显寂寞，但菲伊卡娜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
她走到了皇宫的一个高处，在这里既可以向南远眺文明海，也可以向北望见登德城外的山峰。
她带上兜帽，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面对的正好是不时泛起波澜的文明海。
虽然从登德城是望不到摩尔西里的，不过菲伊卡娜总觉得自己能够看得到远处的大陆和城市。
站了一会儿，她跺了跺脚，吸了一口气，干燥的风使得她咽了咽口水，从喉咙传来的疼痛令她咳嗽了几下。
忽然有一双手按在了菲伊卡娜头上，她向身后看去，发现竟然是她的父亲弗拉维斯。
“父亲,欢迎回来。”菲伊卡娜顶着沙哑的声音说。
弗拉维斯将她抱起来，菲伊卡娜的视野瞬间开阔了很多。
“怎么一个人？”弗拉维斯问。
“因为妈妈不在了。”
弗拉维斯的身体僵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爸爸很忙，没时间陪你。”
“没关系，治理国家很重要，菲伊卡娜明白的。”
二人无言了一会。
“爸爸，我想去玻蒙。”
“玻蒙？为什么？”
“因为我新交的一个朋友住在玻蒙。”
“菲伊卡娜交到朋友了吗？虽然爸爸很高兴，但是现在玻蒙有些危险，等明年夏天再去吧。”
“为什么现在玻蒙会危险呢？”
“因为每到冬天，维恩河就被冻上了，而维恩河北边一些骑马的人就会拿着剑架着弓来玻蒙抢东西。”
菲伊卡娜半掩着眼，说：“我知道了，玻蒙很危险，冬天不能去，要夏天去。”
不知怎么的，菲伊卡娜的话深深刺痛了弗拉维斯。虽然长期以来帝国一直拿维恩河北岸的胡科利游牧没有办法，但是天下难道有登德人不能去的地方吗？身为一名登德人，他的骄傲不允许，身为一名父亲，他的父爱不允许，身为一名皇帝，他的野心不允许。
“如果菲伊卡娜很想去的话，那爸爸陪你去。”
“诶？可是玻蒙冬天不是有骑马的坏蛋来抢东西吗？”
“没关系，爸爸会去征服他们。”
七
登德历1137年冬，登德皇帝调集了登德帝国第六至第十五军团，总计十个军团，六万余人，从登德开拔，沿着维恩河北上，发起了对胡科利的伟大征服。后续支援的部队还有玻蒙总督领的四万军队（主要为弓兵），瓦卢总督领的三万军队（主要为骑兵），芬南总督领的一万军队（主要为弓兵），以及不计其数的辎重部队。
在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出发前，登德城内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父亲，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出征？”共治皇帝阿卡迪斯十分不理解地问皇帝弗拉维斯。
“我需要有人替我坐镇登德。”弗拉维斯回答。
“可是，我也想要为登德战斗，取得荣耀。我已经成年了，我能为登德挥剑。”
“不！你还不够资格。”弗拉维斯呵斥了一下阿卡迪斯。
阿卡迪斯很清楚，完全没有战功的皇子根本没有威望使臣民服拜，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何父亲会不允许他随军出征。
“爸爸，哥哥，你们是在吵架吗？”菲伊卡娜左手抵着胸口，一脸担忧地看着父子二人。
“女儿，这并不是吵架。”弗拉维斯去拉起菲伊卡娜的手，背着身对阿卡迪斯说：“你可以领兵，但不是现在。”
八
弗拉维斯领着菲伊卡娜来到宫殿的宝物库，随着看守的卫兵将开门的机关转动，一个金碧辉煌的全新空间展现在菲伊卡娜面前。
年幼的菲伊卡娜从来没来过这里，无比好奇地四周张望着。宝物库里的光线很昏暗，只有几缕光线从侧面的窗户透射进来。
“来，菲伊卡娜，这个是属于你的。”顺着弗拉维斯手指的方向，菲伊卡娜看到看到，在一个铁台之上，供放着一把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无名宝剑。
弗拉维斯从铁台上拿下这把剑，把剑从剑鞘中拔出，银白色的剑身在空气中闪耀，显得深邃而又迷人。
他把剑收回剑鞘，跪下来与菲伊卡娜视线齐平，对菲伊卡娜说：“在你出生那年，有颗星星落到了登德城外。我命帝国技艺最精湛的工匠们把那颗落星铸造成了这把宝剑，虽然我想要带着这把剑上阵杀敌，但是当我挥动它的时候，我意识到这是属于你的剑。现在，就让你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吧。”
菲伊卡娜缓缓接过沉甸甸的剑，从未挥过剑的她不知怎的有了种持剑的欲望，或许是被父亲的话所鼓动，她抽出了宝剑，在一缕微光之中，她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然后剑尖砸到了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把剑对于幼小的菲伊卡娜而言还是太长太重了。
“唔。”菲伊卡娜有些灰心丧气。
“哈哈。”弗拉维斯有些许被逗笑了，他帮菲伊卡娜收起了剑，从旁边抽了一条丝带绑在了剑鞘两端，这样菲伊卡娜就能把剑背在身上了。
“不要心急，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驾驭它。”弗拉维斯说。
“嗯。”菲伊卡娜感受了一下背后剑的重量，然后拉住了弗拉维斯伸来的手。
九
登德城外，数万登德军士正驻扎在军营中，等待着皇帝的出征命令。登德帝国的士兵很少在冬季作战，毕竟冬季恶劣的天气使得补给困难，士气也很难稳定。所以这十个军团基本都是从登德帝国的军队中挑选出的拥有一些冬季作战经验的军团。
弗拉维斯走进军营中的议事厅，十个军团的军团长已经在此等候了。虽然以往这个时候平索拉确实会派遣两三个军团去玻蒙总督领协助抵抗游牧，但是这次集结了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让各位军团长都觉得，大的要来了。
“诸位。我相信我召集而来的军团长们，已经知道这次的目标是什么了。”弗拉维斯顿了顿，“是的，我们要去征服胡科利，将登德帝国的疆域延伸到维恩河北方。”
军团长们交流着眼神，都感觉有些意外。
“考虑到是冬季作战，所以我们需要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不同于夏季作战，冬天我们能够轻易地越过维恩河抵达北方，就如同胡科利人一直以来能在冬天越过维恩河抵达南方一样。”
“虽然在冬季发动战争是十分冒险的，但是我们有着不同于以往的优势，那就是胡科利人全部会南下越冬。我们不必冒着丢失补给的风险深入缺乏指引的草原，我们可以在对岸就解决他们。”
“这是数百年来的观察所得，也是使我们掌握主动的关键，这次的战争，必将是我们登德帝国的凯旋。”
“向各军团下令，出发！”
有了皇帝的一番讲话和命令，军团长们渴望战斗的热血再次在体内流淌、沸腾。在各军团长的指挥下，十个军团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北行军。
十
菲伊卡娜所乘坐的马车由第十军团护送。在颠簸的马车上，菲伊卡娜看着登德城从只能看见一半的城墙，慢慢远到可以一眼望见全貌。
坐在一旁的索菲娅不停搓着自己的手，上一刻她的手还在冰冷的洗碗水中和碗碟搏斗，此时还没完全回过温来。
“我还是第一次从外面看登德城，从这里来看登德城好大啊。”菲伊卡娜感叹地说。
“登德城是很大呢。”索菲娅说。
“虽然是为了去看看别的地方才离开了登德，但是还是只有站在登德城外才能看到登德城到底有多大。”
“小姐现在就开始想家了吗？”
菲伊卡娜收回向外探的身体，眼睛看着上方，说：“怎么会呢，毕竟旅途刚开始就有收获。”
“话说，索菲娅你了解玻蒙吗？”菲伊卡娜问索菲娅。
“唔...我只知道玻蒙总督府在布鲁克涅。”
布鲁克涅位于维恩河南岸，周围修筑有数十座坚固的堡垒，即可作为抵御蛮族南侵的壁垒，也可作为挥师北进的前哨站。
“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会比我多一点呢。”菲伊卡娜轻哼着说。
“毕竟我的家也在平索拉，平索拉以外的地区我也没去过。”
“正好，索菲娅你就陪着我走遍世界吧。”
“遵命，小姐。”
马车外，登德军团的士兵们行进在年代久远的道路上，数公里内万籁寂静，只有军队行军的声音。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落在飘扬的军旗上，落在士兵的头盔上，落在坚实的土地上，既未融化，也未成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