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普惠J57-P-55涡轮喷气式引擎的轰鸣声,两架F-101B“巫毒”双座截击机在K.I.索耶空军基地的起飞跑道上拉了起来,直冲云霄。
通体浅灰色的机体,从座舱风挡一直延伸到机鼻的黑色防眩目涂层带,垂直尾翼上简单的红色箭头彩绘和圆形的中队徽记“拳击犬”,这两架F-101B没有同僚们华丽的涂装,但简洁明快的色彩却恰好衬托出了“巫毒”优美的流线型机体,细长而匀称。
这是美国空军第62战斗截击机中队的双机编队,他们飞行在苏必利尔湖十二万平方千米的广阔湖面上,正午的阳光在湖面上泛出了点点金色的磷光,就好像黑夜中闪烁的群星一样点缀着深蓝色的湖泊,右手边不远处就是加拿大国境线。
长机的飞行员透过厚厚的座舱玻璃看了一眼飞行在他斜后方的僚机,然后拉下了飞行头盔上足有半张脸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二号,进入爬升航线,目标高度一万零五百米。”
“二号明白。”
直线冲刺是F-101B的拿手项目,这种能飞到1.7马赫的高速截击机只需要一分钟左右就能爬升到一万七千米的高空中。飞行员从容地将节流阀推了上去,然后轻轻地拉动操纵杆,战鹰猛地扬起了机头,向着蔚蓝的天空冲了上去,代表着高度的数字在仪表盘上不断地跳动着。
在万米的高空上,地面上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渺小,长机飞行员打开了无线电呼叫着自己的僚机:“二号,今天谁当兔子?”
“一号,当然是你来。”僚机的飞行员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老规矩,输了请啤酒。”长机飞行员还没说完就直接将节流阀推到了头,他的“巫毒”咆哮了起来,迅速地将僚机落在了后面。
“科尔,火控还好吗?”长机飞行员询问着他身后的雷达操作官。
“没问题。”
话音未落,飞行员就看到他的僚机追赶了上来,于是操纵着战鹰猛地开始大仰角爬升,僚机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长机的后面,伺机“击落”他的长官。
两架“巫毒”在高空纠缠在一起,双方都想利用机动绕到对方的身后去,然后死死咬住给予致命一击,不过谁也没有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高度持续增加着,很快两架F-101B的高度就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米。在经历了一套漫长的剪式机动后,心急的僚机飞行员在长机退出剪式机动并开始盘旋急转的时候猛然压低了高度,以高度换取了更快的速度直接冲到了长机的斜下方,然后猛然拉起,企图将机头指向长机的机腹。
不过他还是太过心急,以至于速度太快,没能在第一时间拉起战机指向攻击方位,而当他终于能够开始锁定的时候,却又因为长机所做出的防御性滚筒机动丢失了目标。僚机飞行员不得不降低速度重新寻找攻击阵位,长机在滚筒机动后迅速进入了右回旋,迫使刚刚爬升回同一高度的僚机很不明智地跟上了长机的航线。
“轮到我了。”长机飞行员瞥到了僚机正慢吞吞地跟着自己进行右回旋,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正在回旋的的长机忽然拉起了机头全速爬升反扣,瞬间绕到了还没有恢复速度的僚机身后。
还没等僚机飞行员做出适当的反应,被雷达锁定的警报灯就亮了起来。
“二号,你太慢了。”无线电里传来了长机飞行员得意的声音。
“该死…”僚机飞行员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
两架“巫毒”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双机编队姿态在一万余米的高空中巡航,在飞越了苏必利尔湖的湖岸后,战机盘旋着转向了来时的航线,在天空中留下了两道白色的尾迹。
不久后,长机的飞行员缓缓地降低了座机的高度,密歇根州广袤无垠的绿色森林在机腹下快速地向后掠去。
机场黑灰色的跑道出现在了座舱的风挡上,飞行员柔和地调低节流阀并放下了襟翼,战机的速度很快便降到了安全的降落范围内。
随着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巫毒”放下了起落架,跑道飞快地扑面而来,飞行员轻车熟路地推动操纵杆,近13吨重的战鹰颤动着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轮胎在跑道的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黑色的刹车印记。
“巫毒”缓缓地滑行到了跑道的出口处,飞行员打开了座舱盖,操纵着战机转向停机坪,强烈的气流卷进了驾驶舱,拍打在他的身上。
在停机区,一整排同样涂装的F-101B整齐地停放在那里,长机飞行员将战鹰停靠在了同僚们的旁边,然后关闭了引擎,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头褐色的短发,和深蓝色的眼眸,年龄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地勤很快便送来了登机梯,他矫健地爬出机舱,顺着登机梯跳到了地上。他的火控雷达操作官科尔随后也爬下了战机,而这个时候僚机才刚刚滑入停机坪。
年轻的飞行员身着橄榄绿色的抗荷服站在水泥地上,一手拎着自己的头盔,腾出另一只手冲僚机比了个稍后见的手势,僚机飞行员在驾驶舱里点了点头。
飞行员和自己的火控官聊着天走进了飞行员休息室,巨大的中队徽章印在洁白的墙壁上,四处都悬挂着中队的照片和各种神奇的纪念品,比如挂在东墙正中间的一片螺旋桨叶属于二战时期中队里一位有着4个击杀战绩的P-47D飞行员,他的座机在欧洲为B-17轰炸机护航时被德国人击伤,最终在降落中丢掉了性命。
年轻的飞行员刚刚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突然入口处就传来了一阵骚动,他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中队长领着一位肩上挂着三颗星的将军走了进来。
“沃顿少校!”中队长大声吼道。
“到!”听到自己的名字,年轻的飞行员马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中队长和中将的前面端正地敬了个军礼。
中队长转过身向中将介绍道:“罗伯特-沃顿少校,中队作战官,拥有四机编队长机资格,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飞F-101B,单机飞行时数1421小时,总飞行时数1830小时,在930个小时的对抗飞行中只输过2次。”
“我在拿到汽车驾照前就会开飞机了,长官。”罗伯特自豪地补充道。
中将微笑着点了点头:“幸会,沃顿少校。这里说话恐怕不太方便,咱们先换个地方再说。”
中队长将罗伯特和中将领到了作战会议室里,能容纳六十多人的会议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罗伯特依然穿着有点皱巴巴的飞行抗荷服,和中将笔挺的蓝色常服相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那我就直说了,少校先生。”中将依然挂着嘴角的微笑,“我是维克托-查维斯中将,现在空军有一个绝密项目需要一位优秀的截击机飞行员,你有兴趣吗?”
罗伯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查维斯中将,虽然可能得不到答复,但我还是想问一下这个项目是做什么的?”
“我当然不能在这里告诉你。”查维斯中将也笑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如果你答应了,你将调离现在的中队,远离你所熟悉的一切,甚至在项目完成后也不能回到原来的单位继续当飞行员。”
“如果我答应了,我会得到什么?”罗伯特认真了起来,看着查维斯中将的双眼。
“你将有幸接触到我们最好的战机。我保证,世界上没有可以与她匹敌的飞机。”查维斯中将的话正中靶心,罗伯特作为飞行员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你说项目结束后我不能回来继续当战斗机飞行员,但我有可能留在其他飞行单位吗?”罗伯特舔了舔嘴唇,小心地提出了要求。
查维斯中将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安排你到空军测试中心去当试飞员。”
“成交。”罗伯特三言两语后便爽快地答应了查维斯中将的要求。
“要是这样的话…沃顿少校,你可以去收拾一下东西了。”查维斯中将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们在几个小时内随时可以起飞。”
“现在就要走吗?”
“是的,请尽快准备好。另外,这里的谈话务必保密。”
罗伯特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小跑着离开了会议室。一路上他满脑子里都是和查维斯中将的对话,全世界最先进的战机,这对罗伯特的诱惑太大了,他根本找不出理由来拒绝。而前往空军测试中心服役的机会,也是每一个追求更高,更快的空军飞行员所梦寐以求的。
不过半个小时前他还挤在“巫毒”狭窄的座舱里操纵着战鹰在天空中翻滚,而现在就要远走高飞,永远地离开这里,刚刚的飞行好像突然就变成了悠久的记忆在罗伯特的脑海里闪现。
走出了大楼后罗伯特狂奔回了宿舍,脱下飞行服后换上了整洁的深蓝色空军常服。然后将柜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了行李箱,他瞥见了装在木头镜框里的照片,一张是他和座机“巫毒”的合影,另一张是中队的全家福。
罗伯特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包裹好相框,垫在箱子的最上面。做完这一切后罗伯特扫视了一圈空空荡荡的床位,然后盖上了行李箱盖。
当他拎着行李走上停机坪的时候,已经有一架漆着空军运输机队上白下灰涂装的T-39A通用运输机等待在那里了。在舷梯的旁边聚集了许多罗伯特所熟悉的面孔——他的后座武器操作官科尔,刚刚才被他“击落”的僚机飞行员马汉,中队长汉考克,还有座机的地勤维修小组和战友们。
“小子,休假了记得滚回来!”
“一定要把海军的混蛋们比下去啊!”
“别裹着国旗让人抬着回来!”
“把炸弹扔到越共的脑袋上去!”
本土的飞行员们用他们特有的方式为罗伯特送行,看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调到越南前线去。罗伯特对此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是正好也免去了解释的烦恼,于是他也不置可否地呵呵笑着冲战友们挥手道别。
“罗伯特!接着!”科尔挤到了人群前面,将一个东西扔给了罗伯特。
罗伯特用空着的手接住一看,是一只兔脚。
“兔脚今天动了嘛?”罗伯特笑着开着玩笑。
“没动!”科尔干脆地回答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你拿好,我在本土又不用担心掉脑袋。”科尔耸了耸肩。
“呃…”
“搞掉几架米格后再还我也不迟,反正你得回来找马汉要今天的啤酒。”
科尔一再坚持,罗伯特只好收下了他的幸运兔脚,没等他说点什么,一位T-39A的机组人员出现在了舱门口:“少校,我们要出发了。”
罗伯特回过神来,微笑着将两根手指放在了帽檐边上,敬了一个传统的起飞礼。人群欢呼了起来,目送着罗伯特走进机舱。
查维斯中将安静地微笑着坐在机舱前部的沙发上,罗伯特在他面前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透过舷窗向战友们做最后的道别。
T-39A在机尾两侧并排布置的2台喷气式引擎嗡嗡作响地转了起来,缓缓地在地勤的指引下滑出停机坪来到了滑行跑道上。小块头的JT12A-8引擎开始发力,推动着T-39A在跑道上加速,很快两侧的风景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剪影,机头微微扬起,慢慢地离开了地面。小小的T-39A很快就平稳地飞上了云端,厚厚的云层像白色的群山一样在机腹下蔓延着。
机舱里安安静静,只有引擎一成不变的噪音环绕着两人。查维斯中将把面孔隐藏在了当天的华盛顿邮报后面,而罗伯特则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端详着手里的幸运兔脚,这样轻柔的起飞可比他的“巫毒”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