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混乱，是我现在的状态吗？”II追问。
“在学术上，你可以将其理解为'熵'。熵增有很多方式，轮回是其中之一。”
“只有生物体内的熵达到一定值时，我才能对它进行交涉，把它的意识体拉入一种……灰色地带。”
“当然，生物本身能不能承受就是题外话了。”
“这件事因人而异，成功了，就像你现在这样。失败了，就像V那样。”
II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四周，
“这是哪？”
很快，她便得到了V的答复——“不久的未来。”
话音刚落，方才还巍然屹立的隔离墙轰然倒塌，脚下的震颤连同视野瞬间扭转。
眨眼间，她来到了一个仿佛被爆破过的大厅，残余的焰火孤立无援地在崩塌的碎石上啃食着燃料，大厅外更是一片死寂。
放眼一片躺倒的死尸，唯有一个面容消瘦的金发姑娘晃晃悠悠地在他们之间如同丧尸一般徘徊。她的着装打扮就像是一位落魄的“贵族“千金，并且II敢于笃定——她并不属于这里。
姑娘不停地拉起每一个人的头，又重重地砸回地上。她的行为随着这个动作的重复变得愈发狂躁，嘴里不断用沙哑的声音念着一个名字，就像是在寻找着自己的仇人。
“不用找了，我就知道你会上钩，萝琳娜。”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II身后响起，她回过头，一把冰冷的手枪直直对准了自己的脑门，然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尽管II确信子弹并未真正打中自己，但她的颅腔还是顿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她的眼睛被乍现的火舌晃晕，等到视野里的光斑满满褪去，等待她的又是另一处场景。
尘沙如同风暴般倾斜在她脸上，即便它们不过是穿过了II的身体，但她还是下意识做出了眯眼的动作，直到这些颗粒被浮现的钢铁墙壁阻挡。
而后者也为II构建出了另一个类似于地下工事的空间，以及两位走廊处争吵的女人。
“等等！墨萝莉丝！”
身材仅比自己稍矮的女人一把拽住了气冲冲朝玄关狂奔的一个矮个子女人——墨萝莉丝。
在II看来，两人身上都装配了极为尖端的突击作战装备，前者更是带上了一副类似于电子眼的眼罩，可以说科技感十足。
遭到阻拦的墨萝莉丝用两个跺脚刹住步伐，气汹汹地转头大骂道：“你她妈到底什么毛病！”
“听着！墨萝莉丝，你不是你自己了。你的脑子里有别的东西，自打你在法兰克福连接了那个服务器以后，那个东西就在你的脑子里了，怖西林也是如此。”
墨萝莉丝听完后选择不再打理，扭头就要走，那股架势就像是要亲自为一切做个了断。
“你对待这事的态度已经完全扭曲了！”女人大喊道。
这一次，她成功用语言叫住了墨萝莉丝，并且收获了一句充满怒气的话。
“格菈德！她把底层逻辑曝光给了西德，这就是为什么她成为了目标！”
“所以你就要不顾一切地杀了她？杀掉我们曾经的战友？这件事不会因为她死了所以变得更好！”
墨萝莉丝哑然一笑，然后淡淡吐出了一句：
“但我会变得更好。”
下一刻，
人群的喧嚣取代了接踵而来的枪炮声在II的耳畔响起，她试探地给双眼眯开一条缝，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
这是一片闹市，一个充满着尖锐的呐喊与抗议的街道，而自己正身处于这群人肉洪流之中随波逐流。
她逆流挤到了人行道上，一脸怅然地环顾四周后并未发现V的身影，只看见一排排被高举的标语板上写着让美军撤出德国的字样。
现在，II笃定V的确可以如她所言的看到“未来”了，只是——
“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II小声嘀咕。
很快，她的脑内便响起了回应：“为了给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撑腰。”
下一秒，一幅幅画面如同快闪影片般在II的眼前快速掠过。
“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喀莎。这件事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变得更好。”
……
“特瓦西，夸克，汉布朗，卡戎！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
“别垂头丧气了，难民又不会给我们纳税，死了就死了。”
……
最终，场景扭转回了研究所D区的电子资料库。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留，II不禁感到头晕目眩，以至于跪在地上干呕了出来。
V视无旁骛地从她身边经过，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它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事你可以留到某个晚上慢慢欣赏。”
它，是谁？
II刚想问，就被V接下来的话扼住了喉咙。
“涅槃型人造人实验体，莱茵生命研究所在探索负宇宙时的辅助产品，是承载负轴子的载体。当体内启动子被激活并开始吸收外界能量时，会使周围的空间产生不可测的紊乱和覆写式的时间逆转。”
“这种现象，被默哈斯称为逆构，是涅槃体的真正用途。”V说道。
“所以，让我轮回的不是你，而是我自身吗？”II问。
V用点头对II的问题表示肯定，但随即又露出了沉重的神色。她原本健康的体色渐渐苍白，眉心竟浮现出一个弹孔，身后不断有粘稠的红色浆液落下，宛如整个人的生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流失。
她的声线也变得愈发脆弱，语速也争分夺秒般加快：
“但每一次逆构都会对个体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随着次数增多，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
“我在这条路上尝试了太多，为了弄清楚这些，我付出的代价已经不是事倍功半能描述的了。”
“正是如此，我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事通过链接传输给你。按照它们，改变现状，你也会找到我的目标……”
紧接着，就像是灵魂回归了本体。伴随着身躯的一次震颤，II回到了现实。
一发呼啸的穿甲弹经II头顶破空而出，直直钻入了V的眉心，爆出了一个碎裂颅骨的可怖空腔，碎裂的伤口大到一眼就能看出已经毙命。
II木讷地跪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V僵直的身体仰面倒下。她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是自己脑内的空想，因为她确实在自己的协议系统中找到了V留给自己的压缩包……
在此之后，II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默哈斯，对于逆构现象的感受，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用“无法逃脱的恶梦”草草带过。
经历了轮番手术的III虽然没有根除病患，落下了胃病，但总归保下了一条性命。
V的尸体也被研究员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不是为了研究她被炸了个稀碎的脑组织，而是投入到了第二代实验体的迭代体制造中，并由此诞生了新一代的V，以及她的克隆体——I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