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淳斯大教堂,奇迹一般的恢弘建筑,这座百米高,主体由精铁与秘银打造的圣所在坎尔达中心的风雨飘渺中已经伫立了整整两百六十七年,如今,虽然它的存在早已让坎尔达的人们习以为常,但即便如此,若是某时某刻有人忽然起了这座建筑是在那个炼金术尚还没有漂洋过海的年代所建成的,仅仅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人为之感慨,颤栗,敬畏,乃至恐惧。
每一任王庭的皇帝都会在这里于万民的注视下接受教皇的加冕,然后回到王城莫高雷即位,毫无疑问,欧德淳斯大教堂是人们眼中教会神权的至高象征,而同时,它也是坎尔达乃至整个神圣王庭神权的中枢,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教会神职人员在这里用他们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履行着他们各自的职责,即便教皇利贝里乌斯七世也并不例外。
对于名门望族而言姓氏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他们自己的名字,而这一点在教皇贝里乌斯七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阐述,这名年近七十的老人早就已经不记得父母曾赠予自己的称呼了,早在四十多年前,他的姓名便被抹去了,同时被抹去的还有他包括父母在内的一部分记忆。
“为了侍奉众神,这是必要的牺牲”上一任教皇,也就是贝里乌斯六世曾这样告诉过他,时至今日,贝里乌斯七世仍然记得那个快要死去的老人在说话时那掺杂了太多东西的眼神,他曾认为那是对神明的某种亵渎,因为作为教皇,应该是纯粹的,虔诚的,甚至于是狂热的,然而随着他逐渐的老去,很多年后贝里乌斯七世才忽然明白,这并非是什么亵渎,不过是那老人不小心流露出了人性。
欧德淳斯大教堂最深处的祷告室里,贝里乌斯七世仰头默默的看着面前惟妙惟肖的巨大雕像,绣着金色纹路的白色冠冕下,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面庞上布满虔诚,他就这样静静的站了许久,然后在某一刻,贝里乌斯七世忽然低下了头,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向敞开的大门。
精铁与秘银的主体结构使欧德淳斯大教堂无法从内部铺设电路,而为了保持初始的原貌,整座大教堂的照明系统至今仍然是沿用了二百六十七年前便就存在于这里的大量油灯,这一点使得大多数的走廊即便是在白天看起来也是格外的灰暗,绵延而去,仿佛没有尽头。
贝里乌斯七世眯起了眼睛,借着走廊两侧和上方的油灯可以看到,此时有一道道模糊的影子正在远处晃动,然后,随着影子逐渐的清晰,一声声脚步声也随之传来。
紫色头发面容冷漠的漂亮女人
身形魁梧至极的中年男人
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的英俊少年
整个人隐藏在斗篷里面身形佝偻的老者
……
前前后后,一共有十一道身影依次来到了贝里乌斯七世的面前,他们并没有如其他神职人员一般朝着这位年迈的教皇行教礼,只是看了眼贝里乌斯七世后便走进了祷告室,而对此,贝里乌斯七世也并不意外,他静静的等待着最后一人的落座,然后用目光扫过了他们的面庞,接着轻轻的用手中金色的权杖敲击了一下地面。
“显然,劳伦斯先生依旧是并没有参与此次议会的意图,那么接下来,我会向诸位阐述关于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教会的...”
“哼。”
苍老沙哑的声音被一声突然从祷告椅上传出的冷哼打断,这显然是一个极不礼貌的行为,但贝里乌斯七世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波动,他平静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随即在沉默了一会后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卡特女士,伊莎贝拉.普蕾茜雅曾是劳伦斯先生的追随者,我想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而缺席这次议会。”
“哼,是吗?尊敬的教皇陛下,您是这样认为的吗?。”
有着一头紫色长发的漂亮女人冷冷的瞟了眼面前站着的老人,然后站了起来,目光越过贝里乌斯七世看向那座惟妙惟肖的巨大女性雕像,语气森冷。
“戴森.劳伦斯,作为一名使徒,他隐瞒了太多的东西,他绝对在策划着什么,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虔诚,卡拉德斯贝尔.普蕾茜雅?哼,可笑,那个女执政官的人生从头到尾都被戴森.劳伦斯所玩弄,甚至连最终的死亡也是他赠予的,我有理由怀疑连这个女人的死亡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女人说完后顿了顿,然后目光重新回到贝里乌斯七世那张苍老的脸上。
“我需要教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我需要对戴森.劳伦斯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
“卡特,得了吧,类似的话你已经说了一百多年了,可你从没有在劳伦斯那里发现过什么证据。”
女人身旁,身形壮硕的男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健硕的肌肉仿佛随时会撑暴他穿在身上的白色衬衫。
“格纳德,你知道吗?我并不介意在你的嘴上开一道口子,好让你那恶心的嘴巴可以张开的再大一点。”
卡特猛的转头盯着身旁的男人,语气又森冷了几分,只是对此格纳德并不以为意,反而是一阵大笑后同样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腹部的卡特。
“哦?那你可以试试,坎尔达的大侦探,让有罪的人们恐惧的断罪之刃,哈哈哈哈。”
“你就那么想感受一下吗?”
冷至冰点的声音从女人的牙缝里吐出,下一刻那双和发色一样是紫色的瞳孔里开始缓缓的浮现出十道如同月牙般的金色纹路,而与此同时,卡特的身前,格纳德的嘴咧的更大了,深棕色的瞳孔里同样有十道金色的纹路开始逐渐显现,木质的祷告椅上,一道道目光先后向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看去,尽管其中蕴藏的含义各不相同,但却无人发声制止。
“卡特女士,格纳德先生,这里并不是审判庭,也不是斗兽场。”
贝里乌斯七世用手中的金色权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面,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神像。
“欧德淳斯就在维拉的注视之下,这座大教堂的神圣不容置疑,而作为使徒,你们应当遵循教条,传递神恩,而不是互相猜忌,争斗。”
两人间的对峙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停止,贝里乌斯七世看着两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指向两人。
“以教皇的名义,两位,请安静。”
权杖尖端的十字架上镶嵌着十二枚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宝石,随着贝里乌斯七世的话语,其中的两枚宝石忽然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正在对峙中的两人瞳孔之中的金色纹路伴随着这光芒的出现如冰雪般消褪,几个呼吸过后,不剩半点。
卡特与格纳德一前一后的坐了下来,女人脸色阴沉,男人虽然仍是咧着嘴,但瞳孔深处也是一片森冷。
两人之间的矛盾被顺其自然的转移到了贝里乌斯七世握在手里的权杖上,这一点显而易见,而这位已入暮年的教皇对此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后便开始继续说起了自己之前未有说完的言语。
“中央森林内部最近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动,越来越多的异族开始出现在王庭南部边境的缓冲地带,在最近的三个月里,从莫高雷皇室寄来的信件足足有一百多封,经过我与数位大主教的商议后,我们一致认为教会有必要考虑对缓冲地带的异族进行镇压,以平息南部教区人民的恐慌。”
贝里乌斯七世说完后目光扫过面前的十一道身影,当看到没有人表态时,他点了点头,因为这便代表这项决议通过了。
“接下来是破碎群岛,教会曾给予了领主约顿.巴克足够多的支持与诚意,以好让他在破碎群岛的战争中能获得足够多的军队和土地以及胜利,但显而易见的,他让我们所有人失望了,十二天前,他被一个叫做加西亚.格纳德的无名小卒砍下了头颅,经过商议,我们决定暂时停止扶植破碎群岛某一个领主的计划,维拉的光辉现在还无法照亮那片野蛮混乱的土地。”
又是一片沉默,贝里乌斯七世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又一个牵扯到数以万计人的决议经过贝里乌斯七世那有些干瘪的嘴巴在这间祷告室响起,这个漫长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而当它终于结束,所有人准备离开时,贝里乌斯七世叫住了卡特。
年迈的教皇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目送了除却卡特之外所有人的离去,然后才看向面前的漂亮女人。
“我想有一件事情,卡特女士你可能会感兴趣。”
“您要告诉我什么?尊敬的教皇。”
女人皱着眉头,脸上有些不耐烦,而反观贝里乌斯七世的脸上此时则是挂着一如既往的慈祥。
“伊莎贝拉.普蕾茜雅并非是孑然一身,她有一名养女,根据伊莎贝拉曾经的下属艾博特说,伊莎贝拉曾经带着她的养女不止一次的去过艾尔大书库,我想,劳伦斯先生应该也认识她。”
“她的养女现在在哪!?”
女人脸上的不耐烦随着贝里乌斯七世得话语逐渐消失,同时,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些急切。
贝里乌斯七世摇了摇头。
“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了,卡特女士。”
女人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她深深的看了眼面前年迈的教皇,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等到女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贝里乌斯七世缓缓转身,默默的仰头看着面前的神像,然后,当他的目光移动到神像脸上那双栩栩如生的眼睛时,贝里乌斯七世的嘴角忽然动了动,他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只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到那声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