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耳畔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剧烈跳动发出的声响,在普鲁泽尔街边的阴影中,一个不起眼的瘦小身影正在飞速的移动,卡米特丝毫不怀疑这或许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因为这种完全无视掉自己双腿的酸疼感以及上接不接下气的急促呼吸所带来的眩晕感的状态是他以往从未体验过的,并且同时,由于手掌中紧紧攥着那份重量更是让他第一次无比深刻的理解了曾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过的那句古老东方谚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走过无数次的路线似乎变得无比漫长,然后,等到卡米特终于以从未有过的最快速度回到了那片布满裂纹的墙壁旁时,他近乎是直接瘫倒在了那吱吱作响的木门上。
这一路的奔跑让卡米特感觉此时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转动,紧接着下一刻,随着一阵腹部的痉挛传来,他忽然痛苦的弯下了腰,身体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呕...呕...”
一阵干呕的声音随之响起,同时,一团团混杂着胃液,口水,眼泪以及汗水的液体从卡米特的口腔以及鼻腔里滴落在了满是尘埃的地面上,这具瘦弱的身躯就像是在指责着刚才由于卡米特的个人意志所带来的暴行般,将一连串无比痛苦的感受一股脑的径直传输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木门前,卡米特下意识的就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因为这样或多或少可以减轻一些痛苦的感觉,但正当他想这样做的时候,已经发白的指节末端传来的一阵触感却让他立马改变了主意,一瞬间,少年的面庞忽然开始变得狰狞起来,紧接着,他死死的抿着嘴唇直起了身子,从腰间取出了老旧却干净的钥匙,手掌无法克制的抖动让这次开锁的过程并不是那么的顺利,但好在卡米特对这把锁的秉性了如指掌,这面颤颤巍巍的木门并没有阻挡他太久。
瘦弱的少年擦了擦嘴角混合在一起的不明液体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子转身小心翼翼的将门锁住,接着,他走向了破旧发霉的书桌旁,拿起了上面落满了灰尘的打火器,这种简易的机械装置主体是两块刻着纹路的圆形人造合金以及一个由弹簧和传动装置构成的油仓,每当拉下一侧的拉杆,它都会喷射出一团三厘米左右的火焰,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个打火器并不属于卡米特,当卡米特捡到它时,它内部的油仓便已经空了,而给它注油需要特质的油壶,这显然不是卡米特能够负担的起的,所以在得到它后,卡米特所能利用的便只有那两块可以产生火花的转轮,但尽管如此,卡米特依旧将它视为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之一,因为比起容易受潮的火石,它实在是要好上太多。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卡米特屏着呼吸的将手里精巧的皮质容器放在一旁默默的想着,接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边努力的平复着此刻翻腾的内心一边伸手拉下了拉杆。
“滋啦”
一簇火花从转轮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脏兮兮的灯罩里,紧接着一簇摇摇晃晃的火苗升起,照亮了四周。
“呼...”
卡米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下一刻看向了一旁与周围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的皮质钱袋,毫无疑问,仅仅是这个钱袋本身一定也是价格不菲,这一点从那精密的铰链和细腻的皮质就可以判断出来,卡米特不自知的咽了口口水,心里开始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钱袋本身的价值。
“或许值一枚银币?不,至少十枚!看这精致的做工,或许会更多...”
卡米特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只是这阵思绪还没有得出结论,便被一缕缕从房门缝隙间窜进来的寒意打断,卡米特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皮夹克,然后就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脸色一变,接着掂起了脚尖快步的走到了木门旁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灰色的瞳孔左右转动,卡米特的目光穿过门缝不停的打量着屋外,他安静的站了许久,直至心底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散去这才关上了房门来到木桌旁重新坐下。
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随着卡米特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动,他手中钱袋的铰链随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紧接着,卡米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枚枚金色钱币,表情开始变得呆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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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火光穿过门缝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轮廓,而就在这间仿佛随时会塌掉的房屋对面,特莉斯此时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倒挂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纤细的身体如同一片快要落下的树叶般随风摆动,她默默的注视了那扇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坏掉的木门好一会,然后转头看向了身旁静静站着的芙拉。
不得不说,每当芙拉一动不动的时候,特莉斯总会不由自主的将人偶和这个看起来病怏怏实际上却力量惊人的少女联系起来,尽管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自己芙拉是个活生生的人,但这个念头却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浮现在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
短暂的失神后,特莉斯碧绿色的瞳孔重新恢复了焦距,随后她如同一只蝴蝶般轻盈的落在了芙拉的身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等到身旁之人将目光看向自己后,脸上摆出了个犹豫的表情。
“芙拉,你说我们是直接冲进去对我们的小向导威逼利诱好呢?还是直接冲进去威逼利诱好呢?”
面对这有些调皮的询问,芙拉并没有回答,她平静的看着特莉斯,沉默了一会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亮着微光的门缝。
“这块区域至少聚集了三万人,而我们得到的任务是在十四天内摧毁它,我们用了四天的时间找到了这里,如果只是按照任务的字面意思,在今天十二点过后,假设所有学员都到达了这里,那么我们接下来每天至少需要处决掉两百人。”
芙拉面无表情的开口,同时纤细的五指压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就仿佛是在衡量着这把武器的耐用性,这幅模样让特莉斯脸上残留着的表情迅速的消失,紧接着她看着芙拉的侧脸皱起了眉毛,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不久前劳伦斯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的一段话。
“特莉斯,不要用人的尺度去衡量她,因为比起人她更像是一头野兽,尽管她要冷静得多也聪明的多,但在某些方面,她却与野兽出奇的一致,甚至尤有过之,伊莎贝拉曾是她的项圈,而之后,我希望你也可以做到同样的程度…”
“这真是最糟糕的理解方式。”
特莉斯碧绿色的瞳孔划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随后她忽然伸出了手重重的压在了芙拉扣着剑柄的手背上。
“军队存在的意义众多,但毫无疑问,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为了守护整个王庭的平民,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屠戮,那么在我看来,学院的这场试炼根本毫无意义,摧毁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其中,我想摒弃了道德和人性的无差别屠杀一定是最差劲的做法,并且学院的评分标准也一定不是这个。”
特莉斯说话时紧紧的盯着面前看起来病怏怏的少女,表情严肃,而一旁,芙拉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沉默了一会后,将手掌缓缓的从剑柄上移开。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她一定是一个像我一样热心肠的人。”
特莉深深的看了眼芙拉飞快的回答,紧接着重重的呼出了一口白雾,方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的获取到芙拉的一部份认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某些话语具有说服力,虽然劳伦斯先生之前曾告诫过自己某些事情,但她并不认为那是绝对的。
看来要稍微认真些了。
特莉斯心中默默的想着,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四周透着微光的木门,接着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她突然转过头看向了芙拉。
“聚集地最大的危害是阻碍了耶鲁齐亚的贸易,而从这里遍地的贫穷不难看出这显然是少部份人的行为,所以,以最小的代价让这里变得无害化显然是最优解,因此第一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里的势力分布,任何地方都存在着形式不同的统治,这里当然也不会例外,走吧芙拉,去问问里面的那小家伙,我们得赶在其他人之前完成我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