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色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缓缓靠近了不远处破旧不堪的屋子。
“要不要敲门呢?”
特莉斯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嘴里轻声嘀咕,一旁,芙拉扭头看了看表情略显犹豫的金发少女,沉默了一会后将五根纤细的手指压在了木门上。
威逼利诱,对于之前特莉斯提到的这个词语,芙拉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理解。
“哎?!芙拉!等一下…”
“嘎滋…”
少女的惊呼和门锁不堪重负的悲鸣先后传出,下一刻,生锈的门轴承裹挟着木门在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后重重的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传出,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这扇满是岁月痕的木门主体结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特莉斯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不过,尽管一切发生的相当突然,特莉斯还是立马冷静了下来,并且以一个尽可能自然的表情向着不远处一脸茫然的少年打了个招呼。
“嗨。”
时间一瞬间宛如停滞,整个屋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然后过了会儿,穿着破夹克的少年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惊恐的神色逐渐布满了他整张脸庞,紧接着一声惨叫猛的从他的嘴巴里迸发而出。
“啊!!!!别…别…别过来!!!!”
一枚枚金币脱离了手掌洒落一地,卡米特胡乱的随手抓过桌上放着的打火器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额头,慌乱之际,由于身体下意识的向墙角撞去,整个人更是直接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顺便还一脚踹开了方才自己坐着的椅子。
看着面前显然是应激了的少年特莉斯也是愣了愣,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但凡是个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到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想必都不可能保持平静。于是,在面前的少年正看着两人大口的喘着粗气的时候,她先是转头狠狠瞪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芙拉,然后暗自叹了口气,回过头静静的站在原地,尽可能的保持着柔和的表情等待着面前的少年冷静下来。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相当的缓慢,卡米特用了足足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才使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对…对不起…”
穿着破皮夹克的少年第一时间低下了头,身躯微微颤抖,他当然是认出了面前的两名少女,并且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啊不,或许更加严重。
卡米特偷偷地抬起眼睛,看了眼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木门以及墙壁上的裂纹,脸色惨白,显然,和铜质的门锁以及石制的墙壁比起来他的身体要脆弱的多,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份力量代表着这两名少女并不是普通人。
“我不…不应该偷你们的钱…我…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会那…那么多…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卡米特双手抱着脑袋,自顾自不停的说着,冷汗一滴滴的掉落在那件破旧的皮夹克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那么的钱,他只不过想要几枚银币,因为有了这几枚银币他至少一个月不用担心饿死了,甚至可有盈余。
尽管在几分钟前他的心里尚存侥幸,但此刻却只剩下悔恨,因为卡米特很明白,像他这样的没有任何身份的流民对于拥有力量的人而言就如同是一只蚊虫,而叮人的蚊子被发现后只可能会被拍死。
“你把他吓坏了!”
特莉斯看着面前满脸悔恨,面露死意的少年有些无奈的再次瞪了眼芙拉,然后闭上了眼睛,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只是这一个开门方式的区别,这段展开便已经和刚才特莉斯心里计划好的不一样了,刚才她甚至连介绍自己的帅气开场白以及满是恶意的威胁话语都想好了,可现在,她却只能先安抚面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小家伙。
“要先吃个面包吗?少年,啊,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半个,我看你好像是饿坏了。”
特莉斯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用纸包着的面包,这个价值二十五枚铜币的黑心面包她本来是准备留给自己在睡觉前吃的。
“……”
卡米特自顾自的呢喃戛然而止,他偷偷的将头抬起,紧接着便看到了特莉斯那双温和的碧绿色眼睛以及她递来的半个面包。
好漂亮的眼睛…
白面包…
卡米特的脑子里一前一后出现了这两个念头,而下一刻,不由他多想,生存的本能便驱使着他一把抓过了特莉斯递来的面包,拼命的往嘴里塞,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好吧,少年,虽然我知道我说了你大概也听不到,不过我还是得劝你吃得慢些,你这样会把自己给噎死的。”
特莉斯看着卡米特狼吞虎咽的模样摇了摇头,紧接着站了起来走向一旁的木桌,然后,就仿佛是回应她一般,当特莉斯将腰间别着的水壶取下准备将水倒进那个姑且可称之为杯子的容器中时,一阵痛苦的干咳声便从身侧传来。
“看吧。”
特莉斯看向芙拉,耸了耸肩,然后一个转身将倒满了水的杯子向卡米特递了过去。
卡米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特莉斯递来的杯子,然后仰起头的将里面的水一股脑的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好点了吗?”
一旁,特莉斯的声音响起,卡米特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轻柔拍击点了点头,不敢转头去看,之前心里的恐惧已是一扫而空。
好温柔的人…
这是卡米特的第三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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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下,普鲁泽尔的某处集市,一名穿着皮袄手里拿着酒瓶的醉汉摇摇晃晃的走向了一处卖生肉的店铺。
“新鲜的狼肉,要不要拿几块尝尝?”
店铺的老板本是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百无聊赖的抽着手里劣质的香烟,当看到有人走过来了以后便站了起来,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草后将烟头弹到了一边,吐了口痰后和平时一样开始夸赞起了他自己的商品。
“肥的很,下午刚从德尔林手底下的打猎队那边收的,你应该也知道从那些家伙拿点东西有多难,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不过别担心,这质量肯定是有保障,绝对新鲜,啧啧啧,你看看这肉,血可都还没结块呢!”
老板说着用手拍了拍被冻的硬邦邦的狼肉,紧接着拿起了一旁的刀做了个切割的动作,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
“三十八铜币一斤,三斤算你一银币,兄弟要多少?”
面对着生肉铺老板的推销,醉汉并不为所动,只是低头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一块块的狼肉,然后,就这样过了十几秒,生肉铺老板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切肉刀,脸沉了下来。
“兄弟,买就买,不买就走,别挡在我店铺前面碍事!”
虽然语气不怎么客气,但生肉铺老板却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毅然决然的让面前的这名醉汉离开,和气生财,这个从东方传来的词语向来是他做生意的宗旨,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醉汉突然抬起了手。
“哎!兄弟看准了哪块!”
“噗嗤!”
生肉铺老板脸上的笑容才重新出现,下一刻又立即消失,醉汉的手并没指向狼肉,而是伸向了一旁的切肉刀,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将它刺向了面前之人的胸膛!生肉铺老板的眼睛猛的瞪大,同时发出不由自主的一声闷哼。
切肉刀的刀尖精准无比的穿透了心脏,然而醉汉却并没有就此停手,他的另一只手松开了酒瓶,压在了切肉刀的刀背上,然后宛如没有痛觉一般,也不管切肉刀的刀背已经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手掌,只是向上用力。
酒瓶落在地上碎裂一地,同时一道血柱喷涌而出!生肉铺的老板就如同那些野狼一般,胸口以上被一分为二,各种本是胸腔里的组织暴露在了空气中。
“啊!!!”
一声惨叫从一旁响起,一名手里提着布袋的女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跌倒在地上,紧接着,伴随着越来越多人开始注意到这里,恐慌从人群中开始蔓延开来。
“哼。”
不远处的暗巷里,卢安.亨特冷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和自己一样同样戴着灰色麻布兜帽的诺米。
“怎么?你不满吗?”
“没...没有...”
片刻的安静后,灰色的兜帽下诺米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出。
“不过是一些流民,如果无害,便是家畜,而至于现在嘛,不过是一些害虫罢了,特别是在学院认为这块区域构成了威胁后。”
卢安.亨特将目光从诺米脸上移开,重新看向人群,眼睛里一抹不加以掩饰的轻蔑一晃而过。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当一块区域不再适合生存的时候,它们便会迁徙,摧毁?根本不需要,荒原上没有食物,当它们开始恐惧,开始互相怀疑,互相猜忌,当它们不再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耶鲁齐亚和圣彼得斯教区之间的这片荒原就是它们的乱葬岗。”
灰色的兜帽动了动,卢安.亨特扭头看向集市尽头后的大片居住区露出了一个笑容。
“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胜利,而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