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这是我第四次敲响面前的门,但就如第一次敲门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被署长坑了,这是我的结论。
今天是我转入市局中央警署的第一天,明明可以跟着警署的前辈们串串现场,一起完成破案缉凶的目标时,署长交给我的任务却是来接一个人。
接的还是他的侄女,虽然说的是让我跟在他的侄女身边实习,但我明显能感受到这是以公济私的行为。
但是面前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我以五分钟一次的频率敲门,之后三分钟一次,刚刚同事发来的消息称现在就要集合去现场,这次的事件听说闹得很大,因为发现和汇报的晚,整个街区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简单的回了消息,说会晚点过去,现在还要接我的“导师”。
发完,我又焦急的敲起了门。
“水星鸦居小姐在家吗!?我是警署的实习警员巢钛白!是水星署长让我今天来接您的!”
没有回应,但是隔壁的房间却打开了门,一脸不悦的瞟了我一眼,我赶忙赔了个不是,她这才重重的关上门。
我恼怒的蹲在地上,等着那位警署里的“传奇”。
我要等的人是署长的侄女,名字叫做水星鸦居,是正儿八经的“关系户”,不,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她并没有在警局的编制里面,一直都是署长带着她跑现场。
为什么说她是一个传奇呢?我也是听同行的前辈们讲来的,这名叫做水星鸦居的女孩在他们正式入职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署长四处奔波,从来没有人见过带着小孩子跑现场的,要知道通常我们出动勘查的案件都是极凶的,场面经常血液飞溅,像是走进了屠宰场的场面也有不少,属于电视台根本播不了的那种。
但就是这一个小孩居然从小就习惯着这样的日常,一个老头子肩上扛着小女孩,在血流满地的凶案现场一点点的检查,而她也是习以为常面无波澜,走进现场就像是在自家客厅伸懒腰一般。
和性别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心理能力只是一部分,更令人称奇的还是她最不可思议的直感。
对案件的直感。
从小住在案发现场的女孩,天赋的侦探,水星家的猎犬,这就是水星鸦居。
但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不知什么原因,三年前水星鸦居就很少再来出现场,即使一连几个月不来警署也没有人埋怨她什么,毕竟她的名字都没有在警局的编制上,她是一直游离在整个机构之外的一个传奇存在,比起一个警探,我觉得她更像一个“顾问”。
当然这些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都是和前辈们闲聊的产物,但在我这里,这个名为水星鸦居的人无疑已经有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署长应该是通知过她关于今天集合的事情,但这位“传说”像是不在家一样,看来只能先自己去和大部队集合,事后在向署长汇报了。
想着我站起身来,打算最后试一次,正准备敲门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从楼梯间里传来。
一团娇小的黑色影子飘飘忽忽的向我晃了过来,就当要撞上我的时候,我一把扶住了影子的双肩。
“你没事吧?”
稳住后我才看清楚了影子的全貌,那是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但是她脸颊通红,眼神迷离。身上穿的是一件十分浮夸的黑色洛丽塔裙子,花边复杂的像是豪华蛋糕的裱花,撞到我时我能明显感到有硬物的碰撞,这说明这一身行头是装了裙撑,分量还不小。
面对热心的询问,她抬起头望着我。
“谢——我没—事……唔——”
可以说不出所料的,她吐了出来,就在我面前,吐在我身上。
呕吐出的秽物浸透了裤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下滑动,酸性的液体混合着很多还未被消化的糜状物隔着布料与我的皮肤接触,就像是来自第三类的抚摸,粘稠伴随着刺鼻的气味冲击着我的感官,直到这时我才闻到了浓浓的酒精气味。
她仿佛还没有吐痛快,双手抱住我的腰又“唔——”的一声吐了出来,我被她锢住没有办法移动,这一下直接吐进了鞋里。
我看着她的后背一起一伏,时而深呼吸时而轻轻咳嗽。黑色的短发末端沾着刚才溅上的秽物。我帮她拍了拍背,又掏出卫生纸帮忙清理。
“需要帮忙吗?”
她无言的摇了摇头。但没有松开勒着我的手臂。
看来她还是没有缓过来。
我试着稍微抬起脚,鞋子像是灌了水泥一样沉重,又动了动脚趾,粘稠的像是踩进了一坨史莱姆。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过了一会,少女松开了手臂,一脸痛苦的说道。
“谢……谢啦。”
“需要我帮忙送你回家吗?”我关切的问道。
“不……我已经到家了。”
她指了指我一直在等的,水星鸦居家的门。
“请问,你是和水星鸦居小姐住在一起吗?”
我试探性的问道,一边祈求着这位小姐不要是鸦居。
“不,我就是水星鸦居,你找我?先说好,这个月我没有接委托的打算。”
现在轮到我戴上痛苦面具了。
面前这个因为宿醉而萎靡不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就是我的导师兼上司,水星鸦居。
“不是委托,是水星署长要求的,我想你昨天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啊啊啊,老头子的委托啊——”
她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摇摆着脑袋说道。
“而且你说的消息我并没有收到哦。”
“诶?不可能吧,这种事情肯定是同意下达的。”
“对呀,因为我猜着老头子会把麻烦事推给我,所以昨天就把手机扔掉了。”
“扔掉了……”
“啊,没有人给你开门吗?那家伙不可能没在家的。”
她挤到门口,用力敲了敲门。
“虫室!虫室!哥!”
但是没有人回应,隔壁的邻居又不耐烦的打开门,我看到她手上拿着鸡毛掸子。
“呀!鸦居小姐您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这家伙一大早就在你家门口不停的敲门。”
“没事的房东太太,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吵到你实在抱歉啦,话说我哥哥是没在家吗?”
“诶?你哥哥一般不会出门的吧?我也没听到开门的动静,哦!请稍等,我这就给您拿备用钥匙!”
说完,邻居就跑走了。
我惊讶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女,居然能和那样凶恶的邻居搞好关系。
“感觉她对我很客气?因为她老公出轨是我抓到的哦。”水星鸦居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警署呢?听你说的样子,并不是不知道今天会有事做。署长一定是通知过你了。”
“哈?我根本没有过去的理由吧?警局里的案子我现在没兴趣,要做正义伙伴就自己去啦。”
“话怎么这么说……”
“啊啊啊——一看到这身制服我就想起了老头子那张臭脸了,怪不得我会吐在你身上呢,看来不完全怪我嘛。”
她摇头晃脑,仿佛要把署长的样子彻底赶出脑海一样,随着上半身的摇晃,夸张的裙子也跟着晃动,像是一颗倒立的花椰菜。
“鸦居小姐,给您。”
隔壁的房东太太将备用钥匙找到了,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鸦居,可以看出她在周围还是很受好评的。
“谢谢喽。”
说着她拧动钥匙,打开了房门,回过头来说道。
“进来。”
“啊……好的。”
我随着她走了进去,走进玄关,地上摆放着一双像是工艺品一般绣着黑色玫瑰的拖鞋,不用想也可以明白是面前这位的。房间很小,客厅显得窄窄的,想必两个人住十分拥挤,但是从鸦居的动作看来,狭窄的屋子并没有哪里让她不满意。
她熟练地甩掉脚上的靴子,又登上拖鞋,依靠进门时的惯性力准确无误的摔在拐角处的冰箱门上。
她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着。
“奇怪了……”
她嘟囔着,慢慢关上了冰箱门,什么也没有从里面拿出,但是这是我能感觉到刚刚还醉的一塌糊涂的鸦居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从厨房拿出两个杯子,又倒满水,接着瘫倒在沙发上。
她朝着还停在玄关的我努了努嘴。
“别愣着了,来坐。”
“好的,打扰了……”
我走进客厅,坐到鸦居的斜对面。
“和老头子当初约好的案子数量已经完成了,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
“不,署长说的是今后由你来做我的导师,负责我的工作。”
“哈?!负责你这种小鬼?他有没有搞错!”
我心想,不管怎么想都是你是小鬼吧,个子连一米五都没有的小鬼。
“署长还说,要是拒绝,你的生活费也要扣掉的。”
“来这招啊——。”
她向后仰着,像是对于这件事十分抗拒。
“话说鸦居小姐难道不是警署的探员吗?”
“啊,说是探员,其实我只是顾问侦探罢了,而且侦探也不是我的主职,只是兴趣罢了。”
“不是探员?”
“对啊,其实我是一位插画师的说。”
她向我竖起大拇指。
“一点也不好笑……”
“但事实就是这样,当初欠了你们署长一个人情,之后我还了五年才算清楚。”
“那么署长为什么要推荐您来做我的导师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只是又有了要被他坑的预感了。”
“所以您接受了?”
“当然不啦,都已经知道是圈套了,哪有人还会往里面跳啦!”
她摊开双手说道,但接着又严肃的看着我。
“话说,他有没有提到要扣多长时间的生活费?”
“好像没有吧……”
“啊——!!”
她捂着额头,痛苦的哀嚎着。
“这下真的完了。实不相瞒,我的哥哥大概很久之后才能回来,我虽然是个插画师,但是他不在根本没办法工作。”
“所以说?”
“老头子肯定是算到了昨晚我会去酒吧,不,说不定昨晚和我拼酒的人也是他请的托!”
她转过头,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所以说我这几天的经济困难的局面,可能将不得不做你的导师,这是多么让人悲痛的事实啊!”
“我也完全不想让你来做我的导师啊!真是所见略同!”
“啊!果然不想做啊!一点都提不起劲!”
“话说回来,为什么鸦居小姐你会这么讨厌现场探员的工作呢?作为侦探的你不是最擅长解决这些事件吗?”
她满脸苦恼。
“说起来你是一点都没有了解我,我并没有对于侦探,探员的工作讨厌,相反,我遇到那些神秘有趣的事件还有充满兴趣。”
她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杀气。
“我讨厌的是你们的署长啦!这辈子都不想给他工作了!这次推给我的事情看起来简直不要太麻烦!”
“我觉得署长他人,大概蛮好的吧……虽然把我介绍给你确实不太合适。”
“不,我指的不是做你导师的那件事。”
她瞪着我。
“你,喜欢吃什么?”
“诶?披萨之类的?”
“你猜猜看,每次从血肉模糊的现场出来他给我吃什么?”
没等我回答她就喊道。
“羊下水!那个老头子居然让刚看完满地肠子的我去品鉴羊下水!”
“这……或许是有点过火的……玩笑?”
她明显是在气头上,两颊鼓鼓的像是仓鼠一般。
“但是这次完蛋了,我天真的以为这次像以前一眼逃跑就可以躲过去了,没想到他给我设了个局!你完全想象不到!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昨晚还欠了酒吧一笔,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有尽快去接案子,或者去帮他干活。你要知道现在需要委托侦探的案子是少之又少!我哪里可能短时间内找到工作!”
“或许,署长只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到了警署也算是稳定的工作,署长应该只是想让你把你的技能好好地使用吧?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大概……”
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仿佛陷入了思考。
不过很快,她换了一副狡诈的嘴脸,像是掌握了谁人把柄的恶妇一样凑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巢钛白。”
我答道。
“巢钛白——。”
她思索着,很快得出了答案。
“我现在有个想法,我可以接受你们署长的任务。”
我也兴奋了起来,虽然面前的人确实十分不靠谱,但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但是也不能让他好过……”
她坏笑着,虽然从见到鸦居开始,她给人的感觉就十分不妥,但我还没有见过现在她的这种混合着狡诈,阴险,罪恶,“计划通”的表情。
“你的裤子湿了,鞋子也脏了吧?”
随着她的话语,我心中泛起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