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们打计程车前往发生事件的槐桑路,我永远也忘不掉司机当时看我的眼神。
那是惊奇的,像是看到奇珍异兽一样的眼神。
能忍住没有笑出声真的是难为他了。
为了让鸦居前往现场,我穿上了她准备出来的长裙与高跟鞋。那是条掐满了繁琐花边的白色女式连衣长裙,是根据一米五的鸦居定制的,穿在我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小臂肌肉处紧绷着,稍稍使劲就可能将缝线绷断,而大臂上的泡泡袖像是浮夸的肌肉一样隆起着。
最可笑的是裙子下摆,只能勉强遮到小腿,稀疏的腿毛在冬天的寒风中轻轻摇摆着。
高跟鞋的鞋码也完全不符,我像鸭子一样一瘸一拐,滑稽的上了车,紧跟着鸦居也憋着笑和我坐到了一起。
“其实我觉得这衣服蛮适合你的。”
“……”
我不言,这是沉默的抗争,我想,就这样先顺服一下她,等到找到署长就赶紧请他让我远离这个魔鬼。
“要不就这样送给你吧!”
“不,还是还给你吧……”
我还没有忘记刚刚还一脸关心的样子向我说着要不要临时换一件衣服,并且摆出一副很对不起我的面孔的鸦居。
我居然还想着她难道其实是一位十分体贴的女士。
直到看到她不怀好意的从卧室拿出裙子的时候我才发觉上了大当!
虽然再三拒绝,但当她说道“连别人的好意都不接受,还想着要我去帮忙办案子,这就是你的诚意?”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真正的面孔。
“只是嫌弃你穿过了而已啦!”
“你真的是个魔鬼!”
她窃笑着,满足在对我的捉弄之中。
现在正是早高峰,道路上堵着车,而我们要去的槐桑路又是在很远的地方,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也不知我们赶到了现场是不是已经收队。
鸦居无聊的玩着车窗按钮,车窗一上一下,司机也时不时回头无奈的看着两位奇怪的乘客。
“喂,巢钛白。”
她叫着我。
“叫我钛白或者白就可以了。”
“哦,那么阿白~~”
啊,真是受不了这家伙,真的是不能多给她面子。
“你要不要来猜猜看署长这次让我们过去有什么目的吗?”
“诶?难道不是这几天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的调查吗?”
我疑问道,她的话语像是在讲署长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是有其他的目的。
“你还真是天真啊……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会派你来掳走我了。”
她嫌弃的说道:“因为你是那种最容易被骗的人啊~~”
我对于来自少女的侮辱恼怒不已。
“那你就来说说这背后有什么目的啊,侦——探——”
“哦哦——!!激将法————坏心眼!”
虽然她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但是还是马上转换态度,一本正经的分析了起来。
“你先来说说这次的事件。”
“啊,好的。”
我看到她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和刚刚不断调侃我的鸦居完全不一样,差距大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目前发生的案子是在槐桑街与月季街附近的,加上今天早上7点发现的尸体已经是第三次作案。”
“为什么认为是同一人作案。”
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的发言。
“是手法,被害者的尸体都惨遭剖腹,内脏被扔在屋外,室内被涂满鲜血。”
“表演型的呢。”
“确实,加之作案范围集中在两条街区中,可以认为都是同一人所为。”
“随机性被害者?”
“确实。”
“这件案子只能打五分,在是否采用很困难才能请得动的我这里,必要性不上不下。”
“我还以为你是在推理案件!”
我惊讶道,没想到她在乎的不是找到凶手,而是把案子本身作为一个线索来推理其他。
“从一开始我就有告诉你,现在我们所讨论的是为什么要突然让我们一起行动,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的情况很不利!你已经不知不觉上了贼船,并且在控制下把我带到了漩涡的中心!”
我大脑中一片乱麻,完全没能理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在署长的秘密安排下行动的?”
“正是如此。”
她点头,眼神中对此深信不疑。
“不可能!你要是知道的话不可能跟着我上车的!”
“确实如此,但是比起被人诱导着,我更想看看他在谋划着什么,这一次他的目的性太强了,导致整个安排显出刻意和稍微的强制性。”
她清了清嗓子。
“或者,可能有什么来不及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啊啊,你真的是个笨蛋,现在唯一还想不通的还是为什么要选择你这样一个小绵羊来我身边。”
她继续解释道。
“首先是事件的程度,表演型杀人留下的线索肯定会比普通的案件要留下更多的线索,犯人过多的展示往往更利于我们的追踪,所以说那个老狐狸是不可能没有察觉。”
“你是说署长是故意放着犯人不管,让他作恶?!”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说道。
“所以说,我的存在是不必要的。但也可以用其他方法来解释,像是为了防止你聪明的大脑生锈,“给我不要向你哥哥一样坐家里蹲啦”之类的借口。但接下来他为了逼迫我出手的手段就显得多余。”
我听了她的论述也渐渐好奇了起来。
“说来听听。”
“我大概已经对你说过了,昨天夜里我和别人拼酒,不仅花光了钱,还欠了酒馆一笔,不止这样,我甚至和那个人小赌了一把,结果肯定是输得精光!而后回到家,发现目前我的“钱包”不在了家里,而你又带来了给我断粮的消息,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呢?”
“或许,你哥哥只是出去一趟而已,和署长没有关系。”
“不可能,我能肯定有人来过我们的家中,当我打开冰箱时,里面的可乐不见了,可以肯定是接待了客人,还是熟人。”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哥哥自己喝掉了呢?”
“阿白,因为那瓶可乐已经过期了两个星期了啊。”
她坏笑着。
“我的哥哥知道忍痛喝掉坏掉的可乐,导致生病吃药所花的钱远远超过可乐本身,所以他肯定是欢天喜地的给客人把杯子倒满,他就是这种人,我确信不疑!而且他肯定是笑着倒给客人的。”
这究竟是怎样扭曲的兄妹,我内心感叹,要不要还是不要招惹她,免得遭到什么恶性报复。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剩下的就是“为什么”,以及“什么事”了。”
她顿了顿。
“当然还有,为什么是要你来接我,这一点除了你很好骗我完全想不通,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刚刚到警署工作没多久,明明派自己的亲信或者我更熟悉的人来成功率更高一些。”
我是刚刚入职的这一点她说的一点没错,但是很好骗以及成功率不高这一点真的是让我备受打击。
“所以我觉得至少还有一道保险在盯着我们,防止我带着你中途溜走,你说是吧,司机先生,一直捂着肚子开车可是一种危险的行为。”
她拍了拍司机的座椅说道。
“不要这样说啊!对不起,我知道她有点不太礼貌,但是她只不过是乱猜的,请不要往心里去!”
我赶忙对司机道歉。
但是出乎意料的,司机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是从上车的时候就看穿了,所以才没有坐到副驾驶的吗,小姐。”
从后视镜我看到司机的面孔,被拆穿的他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对于鸦居的论述十分满意。
“你哥哥的饮料是真的厉害!我第一口甚至没有尝出是可乐,里面只有香菜葱花以及冰箱的味道,你刚才一说我真的肚子越来越痛了。”
“我哥哥被送到哪里去了?他应该不适合处理案子。”
“哦,虫室哥现在在其他地方,我想不久后你们就能再见了。”
“这次老头子想干什么?”
那人却笑而不语。
我被突如其来的发展搞得摸不清头脑,这里像是只有我一个笨蛋一般。我就像是误入到了她的世界,一个每一处细节都不能忽略的世界,就像水星鸦居刚刚说的那样,我是上了贼船,并且已经容不得我再跳下去,而她又是自愿陷进这个泥潭。
我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不是因为陷进阴谋的不安,而是对于谜团,以及解开谜团的期待与激动。她在等大餐端上桌。
反观一无所知的我,是对方设计的大餐的配菜,是鸦居的餐刀,只是舞台上的一小块可有可无的拼图。
一路无话,路上的车流逐渐散开,我们的车速也越来越快,没有半个小时就到达了槐桑街。
街上的行人已经被疏散,零零散散几个巡警正在街上巡逻,冬天的槐树只剩着参差不齐的细小枝丫,在阳光下投下分割的影子。
一下车不用指引都可以猜出案发地点在哪里。
“哇哦,比我想的要更有趣一点哦。”
鸦居小心的下了车,踮起脚尖慢慢地找着落脚点。
我也跟着下去,眼前的景象惊得我愣在了原地。
案发地点就在眼前,不,不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