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在上边演讲,应玛阕在下边心焦,虽然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谁,但肯定凶多吉少。
收养卫庄的人吗?那肯定坏不到哪里去,应玛阕在心中暗暗道:“我必须去通知他们。”上边的叨叨终于消停,应玛阕便随人群散开。
那些人会在哪里呢?该是接待处吧?福利院里唯一一片还算安全的区域,只要在那边站着,于授也不敢太过嚣张。
反正和白鸢他们说好了,卫庄的事情,锅自己来抗,全推自己身上就肯定没问题。既然已经确定要挨重罚,那还不如再给院长找点麻烦,早看他不顺眼,说不定这次还能找到逃跑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打定主意,应玛阕便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
乌雅抱着笔记,环顾四周,远远就瞧见史鹪鹩跑来,便大声呼唤到:“哎,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快走吧。”
“抱歉久等,”史鹪鹩挠头道,“但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杨戈说他想要再等等,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了,”贾崇一拍杨戈肩膀,“我们才不是卫庄那个走狗。”
“卫庄吗,”史鹪鹩犹豫道,“我们就不说他走狗了吧。”
“哎,不了吗?”乌雅疑惑到,“算了,赶紧走吧。”
……
魏缘音见卫庄从角落冲出,将其一把揽过:“好家伙,听陈啼鸟说,我还真以为你打算留这边呢。”
“嘿!看吧,我说的没错,”施茜望笑着昂头,“卫庄肯定不会离开我们的啦。”
“比起这个,”陈啼鸟抱紧盒子,“我们赶紧走,我总觉得这院长有什么不对。”
“行,其他的出去再讲,”魏缘音蹲下,“来,我背你,咱得跑快些了。”
“是了,总不能像上次那般牵着跑,这里不太平整,容易摔跤,“陈啼鸟跟着蹲下,“施茜望,你也上来吧。”
……
'猎犬'们在福利院中一寸一寸搜索,于授点点头,沏好茶,向程曦发道:“现在这里休息片刻吧,过会儿再去见孩子们。”
“其他人呢?”程曦发抱着茶杯,“为什么不叫他们上来。”
“他们还在院内散步,”于授面不改色道,“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他看向门外几人:“这位可是贵宾,你们千万不可怠慢,我去去就来。”
“倒也不用这么急,我只想说,”程曦发站起身,头发像是有了生命,端起茶水悬于空中,“你最好没有隐瞒!”
“是,”于授谄媚道,“我必没有隐瞒,我这就把他们带过来。”
……
奔跑中的应玛阕遥遥看见对面楼里的几人,没想到收留卫庄的是这样的一批人,不过,看到卫庄还算平安,便也放下心来。
卫庄察觉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来,应玛阕心喜,挥挥手,欲前往告知。
却听身后嘈杂声起,料定是其他围捕的人,头一扭,不再去注视卫庄,装作搜寻的模样,试图混入接下来的人群。
跑动间却被人群中的声音所吸引,应玛阕回过头去。
乌雅挣扎推开一人手掌:“放开我!”
田画梅尖声道:“大家看好,别让他们再跑了。”
应玛阕一眼认出,乌雅怀里的笔记,记录了交易时间明细的笔记,几乎是史鹪鹩他们长期以来的心血。
推搡间,乌雅跌倒在地,笔记飞出,杨戈伸手被其他孩子拦回,田画梅注意到那本飞出的厚重玩意儿,伸手捡起:“哟,乌雅,你还写日记啊?”
田画梅笑着翻页,刷啦一声,还未看清,便被应玛阕一把夺走。
应玛阕紧抱笔记,瞪大眼,咕噜咽下口水。田画梅摊开手:“交出来,你抢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上边写了什么不太……”
话音未落,应玛阕拔腿就跑,田画梅对周边人命令道:“快抓住她!那本日记上边肯定写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拥而上,两波人汇聚,几声高呼互换便知晓原因,两面包夹,将应玛阕堵在正中,几人伸手抢夺笔记,应玛阕将其死死护住,拉扯间起了火气,不知道谁先动了拳头。
……
魏缘音前进的脚步停下,几名男孩张开手臂将她拦下。
“小家伙,”魏缘音左右游走,那些人也跟着移动,魏缘音无奈道,“麻烦让一让?咱赶时间!”
“赢仓?是你吗?”卫庄探出脑袋,“可以让一让吗?”
队伍领头的赢仓紧咬牙关,没有回答,他还在等于授到来。
“唉,让一让吧,”陈啼鸟摇摇头,“我们可不想撞伤你们。”说着试了试往前冲,被几人拼命拦下后,陈啼鸟长叹一声:“看来这院长确实有问题。”
魏缘音将卫庄放下,卫庄走上前与赢仓商量:“赢仓,放我们过去吧,我有证据了,我可以救你们出来。”
“放屁!”赢仓怒喝道,“你明明就知道不可能!”
卫庄低下头,魏缘音心焦道:“都给我让开啊!不然我可不管你们咯?!”
那些人还是堵在路上,魏缘音一咬牙,后退几步,加速,不管不顾撞开人群,其余人趁机钻过,继续向前奔跑。
拉开一段距离,魏缘音再次将卫庄背起,卫庄眼神飘忽,落在对面楼的应玛阕手身上,她挥挥手,转头,还没多久就被一群人拿下,抢夺她刚捡的笔记。
卫庄将视线收回,伏在魏缘音背上,思绪万千缠作一团混乱。
他害了他们,就像一开始他害了史齐一样。
他手中还有一段录音,可他也知道那东西起不了任何作用,没有人会相信他,没有人可以真的将自己长期的时间投入到帮助他们之中。
一时兴起的帮助,或许可以片刻点亮他们的生活,但也只是片刻,还会留下更加谨慎更加无尽的黑暗。
他们在深渊的底部看不见天空,被当做货物买卖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资格,只是一件货品,任由挑选的货品,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货品。
挣扎、哭嚎乃至于以命相拼,在恶魔们面前,也只是显得乖巧可爱的玩笑,不足挂齿。深渊的泥泞中,他们拼命伸手,去渴求那一丝光芒,却因为肮脏被人狠狠按回。凭一摞纸就可以换得再次太平,凭几轮酒杯碰撞就可以掩过他们的哭声,那些恶魔还要象征性挤出几滴恶魔的眼泪来表示怜悯。
他们抬起头,只有一片黑暗,庞大的黑暗,无法战胜的黑暗。一次次挣扎失败,只能冷了这腔热血,停了这颗跳动的心脏,失了眼里的光。只有麻木了灵魂,才能就这样活下去。
“做不到,”卫庄在心里对自己说到,“我什么都做不到。”
眼泪濡湿魏缘音的肩膀,魏缘音讶异道:“卫庄,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的。”卫庄小声哽咽。
魏缘音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即便出去了又如何呢?这段经历已经刻下伤疤,难以愈合的伤疤。即使有一人出去了又如何,这里还有成百上千万人在深渊里哀嚎。
卫庄站在这深渊前,看着底下一双双极力向上的手,听着耳边一声声嘶哑的哀求,但他自己一人却什么也做不到。
“谁来帮帮我,谁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卫庄贴在魏缘音背上,“神啊,无论是怎么样,指引我吧,我不想,再继续想这些东西了。”
地面上白色丝线骤增,魏缘音背后的重量也逐渐加重,魏缘音艰难咬牙,继续前进:“到底——什么——情况啊?卫庄?”
……
卫庄眼前铺开一片温暖,清风拂过,海洋倒挂在天空带来一丝清凉,人影绰绰,金色光晕下,一切模糊不清。
海洋形成漩涡,金色光球浮现,更是温暖,温暖得模糊了边界,那人群在柔声呼唤。
卫庄走向前,在边界处,他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卫庄?”他扭头注视身后,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他已然记不清那个音节的含义,转回头,卫庄向人群走去。
……
魏缘音被人一推,与卫庄一同摔落在地,还没张口出声,就被商人一把拉回。
“商人!你干什么呀?!”魏缘音说着边要去扶卫庄站起,“卫庄,你……”
又被商人再一次拦下,魏缘音怒目而视:“你干嘛?!”
商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不是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