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曲调几声,魏缘音差点拔腿就跑,幸亏自己理智还算在线,强行把自己按在原地。
“嗯,看起来,”温思直反倒是点点头,“诸位知道这歌声是什么,那我就不再废口舌来介绍了。”
魏缘音尴尬一笑:“嘿嘿,咱确实清楚这声音是什么意思,但其他的——咱还真不知道,还得麻烦你。”
“唔,也是,”温思直继续向前,“诸位不必害怕,塔罗在这个距离不会造成太大的精神影响。”
“为了转移诸位的注意力,让诸位不必直接面对塔罗的诱惑,”温思直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我来给诸位讲讲塔罗的故事咯。”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在褐色的虹膜上映出一抹琥珀金黄。
“诸位知道吗?曾经的塔罗只是一位卖花的小姑娘,”温思直倒退走着,周围断壁残垣,空气中漂浮尘埃,光影朦胧,看不真切她的面孔,“她通常看季节卖些梅花枝、桂花香囊之类的小玩意,逢上节假日也卖玫瑰,一切都平平无奇,直到八月你还能看见她在广场捧一花篮叫卖。”
“后边儿,12议会起头,推了一波异能潮。不少人都试着陆陆续续去指定地点碰运气,她也不例外,抓住机遇的尾巴孤注一掷,”温思直继续道,“幸运儿终究是少数,她的能力只是生成一朵温暖的花罢了,能力等级也才堪堪到了三。”
“生活总要继续,哪怕等级三也好,哪怕能力再差也好,这至少给了塔罗一种资格,至少她能留在城中。听说只有离指定地点越近,等级才能升得越快——哦,诸位兴许没那么清楚吧,这些指定地点现在就是各城市的中心,”温思直停顿片刻,“想在城里活下去,难度可不低,越靠近中心的位置,越是需要——努力。”
“不过在那时,压力还没有那么恐怖,塔罗才会被想象中的那一丁点希望吊着,通过加入一些异能者赏金队伍,完成任务获得赏金活下去,”温思直摇摇头,转过身去,“她不强,在她参与的队伍里,她只是负责打杂。”
“能接受她加入的队伍实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温思直走着,“稍一放松,便是重伤。”
“接下来便是常见的情况了,为了逃命,放弃队伍中的伤员,”温思直不停的向前,就像这春景普通无常,“从此,没人再见到塔罗。”
“直到那一天,平平无奇的一天,那一天太阳升起得挺早,暖洋洋洒在广场上,”温思直放缓了语速,让众人听得更加清楚,“早起的人,看见空空荡荡的广场中央,一人挽着花篮伫立——塔罗。衣衫破烂,脏污遍迹,疤痕遍体,赤着脚,身后拖一串干涸的黑褐脚印。”
“有人上前希望能帮这位可怜人做些什么,但塔罗从未回应,她所做的除了呆滞便是间歇性的呢喃,”温思直拨开悬吊的几束绿藤,“大家通过塔罗携带的认证知道了她是谁,除了感慨几句什么也做不了,自这些怪事以来,发疯的人并不少。”
“临近夜晚,太阳依旧高挂在天空正中,所有人都在揣测是否有怪诞产物在靠近,排查后,唯一还可怀疑的目标——这位疯癫的少女,”温思直嘲讽似得摇摇头笑道,“撤离?我想在太阳升起时,死神已挥下镰刀。”
“歌声起,春至。扬起的花瓣穿过舞蹈的人群,血迹斑斑的献祭,春的使者塔罗诞生,在大地上行走,为欢庆布道。”温思直语毕,静静看向众人。
“这可真是一个——离奇的故事,”魏缘音小声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哈哈,见笑咯,订阅的娱乐报纸上总能看见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温思直掩嘴笑道,“塔罗的故事有相当多的版本,各方调查时,有不少人都声称自己认识以前的塔罗,现在的塔罗又不会说话,可谓真假已随时间去,净留些荒唐言供人调笑。”
“我们还有多远可以脱离塔罗的领域?”陈啼鸟环顾四周道,“塔罗可没有过固定的路线,我们在这里耗得越久越危险。”
“不要紧张,越是紧张越容易被塔罗抓住,”温思直回应道,“越是在意越容易听见它的歌声,越是害怕越容易被它诱惑。”
“它会跟随生人声音前进,它会跟随眼前一切活物前进,”温思直压低声音说,“我们要避免被它听见,要避免被它直接看见,我们要以最小的动静离开,要走被遮挡的小道离开。”
温思直笑着招招手:“现在,我们一起,慢慢走吧。”
“你,”陈啼鸟皱眉,“接下来,小声一些如何?”
“哦,”温思直赶忙掩住嘴,“抱歉,我倒是忘了,接下来我会多加注意。”
春色一处胜一处,几步便从早春踏入仲春,便是小道高墙也拦不住朗风阵阵、草香微微。遥遥燕语莺声,黄鹂轻啼,纵暖阳高照,仍觉脚下生寒。
前方似有异状,魏缘音眯眼看去,却被碎光晃眼不得看清,她拍了拍温思直的肩,示意温思直后退。魏缘音走近几步,随风扑来一阵腥味,看清是何状后,魏缘音顿在原地,抬手将众人护于身后。片刻,她抬手示意众人小心防卫,自己上前勘察。
一片猩红浸土三分,玻璃碎片散落其中寒光闪闪,顺血迹向旁侧小巷尽头看去,意料之中的,躺着一人。
头发缺失了部分,露出底下头皮,发丝潦草散下,遮掩面部,只隐约可见瞪大的眼睛与嘴角诡异的笑容。抓痕从头发遮掩的部分就开始蔓延,便是还有残布遮掩也触目惊心。手指与发丝纠缠,食指指甲翻折挂着血痂。隐约可见的白骨与撕裂的血肉,脚底嵌入玻璃、石子等物,光照下碎光点点。
几株嫩草从眼眶里长出,柔花缀在各处,与旁的土地无异,只是多提供一份养分。
“呃啊,”魏缘音晃晃脑袋转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她退了几步贴墙深呼吸了一口,“不行,我得回去了。”
她快速走回队伍,腿脚还有些发飘,陈啼鸟投来询问的目光,魏缘音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个倒霉蛋死那边了,走吧,记得不要往旁边那个小巷里看。”
陈啼鸟点点头走到队伍前方,向温思直道:“麻烦你继续指路。”
温思直嗯了一声:“继续直走。”
魏缘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向那人看去,云梦轻声到:“需要喝点水吗?”
“不了,谢谢,”魏缘音摇头,“我这样缓一会儿就好。”
路过那条小巷时,魏缘音直接将施茜望拉到了身边:“别看。”
“是塔罗的受害者吧,”温思直摇摇头,“又一个可怜人。”
云梦闻言悄悄往小巷里瞄了一眼,只一眼就像触电般把视线弹开,慌忙中用手遮住施茜望的双眼,咬咬牙又将视线挪了回去,死死地看着那座由花草组成的坟墓。
“嘿!”施茜望挣扎道,“这样我要怎么走路啦?!”
“嗯,唔,大家还是不要看的好,”云梦小声道,“嗯,绝对不要看。”
魏缘音将手握紧了些,见云梦转过头,魏缘音询问道:“没事吧?需要喝点水吗?”
云梦抿着嘴使劲摇了摇头:“谢谢,我还好,就不用了。”
“你没必要看的,”魏缘音叹息道,“也没什么稀奇的,还挺吓人不是?”
“不,有必要,”云梦小声道,“即使死亡现在随处可见,但我还是希望能记住这起惨案,因为这普遍的死亡才是真实。”
……
温思直对错综复杂的小道熟悉无比,如游鱼般在其中流畅穿梭。在她的指引下,魏缘音众人已脱离最危险的地带,脚下的绿色正在悄声退去。
魏缘音看着某个方向,某个她认为塔罗所在的方向,小声道:“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东西了。”
话音刚落,脚下几株幼芽飞速生长伸展出绿色的叶片,魏缘音瞳孔骤缩连忙后退,却是慢了一步,已远离的翠绿瞬间再将众人包围。
魏缘音正欲呼唤众人逃离,却被陈啼鸟一把将嘴捂住。陈啼鸟压低声音道:“嘘,冷静,保持安静。”
魏缘音迅速收拢心神,向陈啼鸟一点头,陈啼鸟这才松开,魏缘音低声向温思直说道:“继续带路,咱得要稍微快一点了。”
“是了,不过这领域没有继续蔓延,看样子塔罗并没有看到切实的目标,只是正常的改变方向,我们应该还算安全,”温思直认真道,“不必更改路线,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
……
终于,太阳回归了正常的位置,脚下不正常的绿色也尽数褪去露出原本的地面。
塔罗刚过,这一片区域没有多少暴徒存在。就是遇上,双方也只是草草对视两眼便各走各路。
众人在温思直的带领下抵达一处小屋,一眼看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宽敞大气,顶多算得上整洁。但也无需多言,在一片狼藉间,唯有此地完好。
门缓缓打开,一人迎出,与温思直私语几句后,引众人深入。
众人再穿过几道窄门,豁然开朗。
灯光照在瓷砖上,干净得甚至能映出人像。中央是一处景观,白色圆底,上悬几块红石,又另有几串黑色圆珠从天花板落下。竹影窗格,摆几株绿植,燃一炉檀香。或挂一席竹帘,或隔一屏风,其间人多是遮掩了面目,秩序井然。
“诸位,”温思直向众人掩嘴笑道,“欢迎来到睚眦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