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塔罗!春的使者,看这光的位置,应该已经很近了吧。”魏缘音握紧了方向盘。
“我该怎么办,”她咬紧牙,“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阳光洒进车窗,眼前的一切炫光迷离,刺得眼痛。魏缘音极力将眼睛睁大,只有刺痛才能让自己残存冷静。
莺歌燕语,歌声遥遥传,暖意阵阵化凉寒。春已近,塔罗已近。
窗外景飞逝,魏缘音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人影,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从远方走来,坐在树上,走在栏杆上,跑在断壁上。
幻觉里的声音和现实粘连不断,逐渐融作一团,连牙齿碰撞的咔咔声,引擎的嗡嗡声都消失不见。只有那歌声、那欢笑声、那呼唤声。
血液在燃烧,迸发出火星,一股烈火将要挤爆这幅躯壳喷涌而出。
人群朝魏缘音点头、招手、呼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朝车辆涌来。他们拉住后视镜,把住车门把手,踩着引擎盖,挤满车窗玻璃,撕开自己的皮肤涂抹在窗前。白色的丝线从他们身体里探出覆盖,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停——给我停下!”魏缘音抬起手使劲拍在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直至血从鼻子流经嘴唇,腥味在舌头上绽开,一切又再度回归正常,只剩下耳朵嗡鸣之音,以及,不远处塔罗的歌声。
断壁残垣绿意莹莹,它手里揽着一花篮,偏着头朝魏缘音的方向张望。
倒塌的墙,猩红的花,魏缘音抹去鼻血。残存的理智正在打量眼前之景,如果,塔罗进入城中,那又是怎样的一番地狱之景?
“我——真的应该这么做吗?”魏缘音深吸一口气,“大部分人都只是无辜人……“云梦……”
……
圣女将白发拨至耳后,她手持一束花,一步一步缓步走着。祭坛下墓碑林立,小径只有她一人往来。
她沿着小径向上,走至尽头,那儿有八座低矮的坟,她停在其中一座前,拂去碑上的灰尘,将花轻轻放在碑前。
她用手指一寸寸摸着,碑上的凹陷——是她自己的名字。
已经过去了多久?想不起来了。已经死了多少回?记不清了。这里的墓碑除开七座,全是她自己的名字。以前的她倒是好兴致,每每死亡就会在这里给自己立个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便再没这么做过了,兴许是因为疲了吧。
“你知道吗?”圣女魏缘音坐在自己的衣冠冢旁,“原来的计划,吾快完成了。很快,循环将被终止,很快吾便能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其他人”
给她那副画的存在,她早就忘了那人的面貌。只记得那人很高,那人告诉他,画的心跳会一直向外传播,直到一位名为“灰”的神邸到来。她只需要暂时拖延那位神邸片刻,等到他来与这位神邸交涉,从此便可重获自由。
一开始,她完全不在乎什么神邸什么自由,那幅画给的权限也只是偶尔拿出来让自己过得舒坦些。甚至在早期她还试着去延缓画的影响扩大,试着干扰那些怪诞产物,让它们远离城市。
呵,她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多美妙的一件事。只要另一个自己不死,那即便死了能复活,就算另一个自己死了,那也只是回到从前再来。
她结识了自己的好友。陈隋祀、李思越这两兄弟隔三差五拌嘴,偶尔听一听还怪有意思。赵执愿和程曦发这一对苦命兄妹,命苦志不苦,明明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把面包硬掰两块给她尝尝。王霍去、唐趣这两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不过说实话,就唐趣那小性格,若不是王霍去一直护着,怕是要吃不少亏。当然,王霍去关照的可不只是唐趣一人,那位理想主义者完全可以说是一行人里面的家长,魏缘音和杨风萨也没少被照顾。啊——杨风萨,那家伙实在是太理想主义啦,人很善良,但实在是太善良啦……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呢?抢劫、火灾、还是病重来着?圣女摇摇头,记不清了,时间过去太久啦。反正,她已经目睹过他们不知道多少次死亡,每次他们手上的体温在自己手心里慢慢消失,自己都会觉得一阵心裂。
自己决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权力——自己必须要有权力,只有这样,大家才可以活得更加长久。
圣女将那副画的权限拿了出来,给他们加上强大的能力,控制其他被影响的人来保护他们,驱使怪诞产物攻击自己的敌人。圣女一步步往上爬,一步步极端。
主动扩散画的影响,主动诱发末日。
有多少人会受害?她已经不在乎了。
“吾不在乎,吾即是末日之匙,”圣女魏缘音抬起头,“吾决不允许再失去任何人。”
……
“我不在乎,”魏缘音重新加速,“我绝不允许再失去任何人。”
鸣笛,魏缘音大喊道:“来啊!塔罗!来追我啊!来追我这自私自利的疯子!”
塔罗听见了她的呼喊,歌唱着朝魏缘音冲来。
……
施茜望抬起头,那缕夜空中的光变了移动的方向,直直往城市撞去。施茜望所见的星盘中,那颗金色的星星就在塔罗前方。
“嘿,这是什么情况?!”施茜望张大了嘴,“魏缘音姐姐在干什么呢?”
“怎么了么?”陈啼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施茜望一指天空:“似乎——似乎魏缘音姐姐在把塔罗往城市那边带。”
“什么?!”陈啼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疯了么!?城里那么多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施茜望停了脚步,“先追还是——先去和护卫队说一声示警?”
“可魏缘音——不,人命要紧,”陈啼鸟摇摇头,“无论如何她的行为都大错特错,唉,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该下车。走,先去就近的警戒点通知其他人。”
……
“你看天空,”观测台上的警戒人员努了努嘴,“塔罗来了,驱逐小组呢?到位没?”
“正在赶来的路上,”另一人回应道,“预计需要五分钟。”
“慢慢吞吞的,”警戒人员汇报完情况后啧啧两声,“都怎么回事,吃干饭的吗?”
“此次塔罗更改路线事发突然,能那么快赶来已经不错了,”另一人解释道,“他们原本还守在之前的预计地点呢。”
那位警戒人员不耐烦道:“最好赶紧过来,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呆着,真要死在这儿,那明天关于塔罗的娱乐新闻肯定有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