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城下,声停人已去。陈啼鸟往哨点内一看,摇摇头:“没人,多半是已经撤了吧。”
施茜望也踮起脚尖往里看:“真的哎,甚至器材都搬走了,反应真快。”
……
警戒点的门被一年轻人推开:“驱逐小队已就位,我们可以走了。”
“塔罗都快到跟前了他们才来?!”警戒员散去自己的监视能力,“人群‘真空带’形成没有?”
“嘘!嘘!小声点,活爹啊,你可千万别把塔罗给喊过来了!”年轻人压低声音,“这附近就剩我们组了,赶紧走吧。你也不是不知道被塔罗影响的人会扩散塔罗的影响范围,我们就别给其他人添麻烦了吧。”
警戒员咕喏着把外衣披上,腾手一把将桌上香烟、文件卷走,年轻人探出脑袋看看天,急得龇牙咧嘴,扒拉着门一个劲朝警戒员招手。好不容易那警戒员忙活完,年轻人刚准备上前招呼,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儿,再一瞧,那警戒员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
阳光撕裂夜空硬生生照亮了城前路,塔罗近在眼前,人群已疏散,各单位已就位,剩下的全看他们这一驱散小队。
“诱导小组已完成布置,随时可以开始进行诱导。”一名下属走上前来。
“按计划进行,”队长余光扫过,那名下属似乎还有话未尽,“怎么了?”
下属四顾,面露难色:“塔罗——在追赶一辆车。”
“我们不负责实施救援,”队长将目光收回,“继续执行计划,只要行动够快,应该能在塔罗追上前把塔罗引开。”
……
魏缘音一瞥后视镜,塔罗像是猫戏耍鼠似得跟在车后边两米处,不远不近。也许是自己的错觉,魏缘音在塔罗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好奇与狡黠。
忽的几声巨响,塔罗转过身去,人声嘈杂的录音从不远处的喇叭里传出。
魏缘音顿觉大事不妙,后视镜里的那道身影果不其然改了方向。
“该死,什么情况?!”魏缘音狂按喇叭,“跟着我才对!”说罢,抄起一旁的水瓶扔出窗外砸向塔罗。
塔罗受击,果断改了主意朝罪魁祸首追来。
魏缘音也顾不得安全,一脚油门恨不得飞出去。
……
看魏缘音带塔罗一逃,驱逐小队登时换了态度。
“看清楚车牌号没有?立刻联系车主让其表明态度,如果无法通过预留的手机号联系,就换成喇叭沟通。你、你立刻去联系支援队让他们准备支援以防后患,”队长连连指挥,“通知诱导小组准备加大诱导力度,通知‘山猫’准备射击……”
总算是重复的生活里来了点不重复的乐子,一行人一扫先前的疲态,有序地忙活起来。
……
“喇叭在说什么?”魏缘音咬紧牙,她的手还按在喇叭上,“让我听从指挥调转方向?”
怎么可能?城市就在自己跟前了,若是此时放弃,跟着他们的指挥走,那免不了一番调查,凭自己的身份哪儿又能进得去城?便是能跟着他们去城内做笔录,那也赶不及救云梦。
不过——城市护卫队都有配武器,这帮人肯定也有,若是此时抗命,自己怕是要有史以来第一次吃枪子儿。
魏缘音再往前看,城门近在咫尺:“管不了那么多了!城上多半没人,有人——那就硬闯。广播警告应当是三次,赌一把,我进城立即停止鸣笛改变方向逃逸。只要我够快,他们短时间内就抓不到我!”
……
“目标没有回应,仍在继续行驶,”下属如此请示道,“请下达下一条指令。”
“射击,迫使目标停车,如遇反抗,允许击毙目标,”队长有些头疼,“另外,只要目标停下,立刻开始重新诱导塔罗。”
……
碰——枪响,魏缘音下意识一愣又立刻调整好状态,好!到了赌运的时候了!
黑色的阴影从车底溢出,落在魏缘音身后,魏缘音从后视镜中瞥见,一面黑色的墙升起。
“坏了,怎么还有其他怪物在附近?!”魏缘音狠命加快速度想冲出这个是非之地。
……
绿莹莹一片草地上,阴影之墙活活将众人与魏缘音隔开,还贴心地把塔罗也拦在了此处。
子弹打在上边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过倒也没有出现任何反击,队长便优先让诱导小组启动更多喇叭吸引塔罗的注意,随后对下属说道:“我宣布本次塔罗偏移引起的Ⅲ级灾害事件由异能者恐怖分子引起,相关资料将由我上交。犯人的处理交由城市护卫队。”
“我们负责继续诱导塔罗,”队长继续道,“先让支援队到我们这儿来吧。”
“支援队队长收到,over。”对讲机回应到。
……
不知为何车后安静了许多,塔罗也没继续追了,总归是件好事,没准是那新蹦出来的怪物和那一帮家伙干起来了呢。
魏缘音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路,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一条黑线,她眯起眼。
“天杀的扎胎器!”魏缘音尖叫出声,刹车粘脚底上松都松不开。
车身一颠簸,滑出去好一段距离,不偏不倚撞到牌坊柱子上。魏缘音一头抢出安全气囊被拍回原位。
劫后余生,直到现在都只能听见耳鸣和心跳,她摸了摸安全带,一时间很多话涌上心头。幸好撞得不厉害,幸好系了安全带。为什么要在关卡处修这种没用的装饰牌坊。刚刚应该用点刹,点刹肯定撞不上……
直到痛觉开始弥漫,魏缘音这才回过神来,她抖着手把卡扣解开,推开车门站定,抹去脸上的血,看看白塔,又看看车,一阵后怕。
车是用不上了,魏缘音一合计随便从路边抢来一辆自行车上路。
……
天边那道光暂定,掉了个头,缓缓离开。
陈啼鸟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担心占了上风还是烦躁赢得头筹。
“是了,倒是我们多虑了,”陈啼鸟把盒子背上,“他们有一整套预警系统,肯定会比我们更早发现问题。”
“嘿,我们这不是以防万一了嘛,”施茜望偏过头,“那我们接下来呢,该怎么办?”
“既然人撤走了,塔罗也撤走了,我们不妨先进城,”陈啼鸟侧身从道闸旁边挤过去,“魏缘音的目的是去找云梦,她有车,我们按她走的方向去追估摸是追不上,不如我们先往云梦的方向走。”
“可是——我有点担心魏缘音,虽然金色的星星还亮着,还在朝白塔的方向前进,”施茜望抬起头,那缕阳光逐渐远去,“但塔罗突然变了方向,她的移动速度又慢了许多,万一是……”
“无论发生什么,魏缘音都得担着,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陈啼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无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将塔罗往城内引,都是错的。城内——都是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啊。”
“走吧,我们往白塔走吧,”陈啼鸟轻轻拍了拍施茜望的后背,“现在她和我们都在往同一个目标赶,那迟早会遇上,不是么?如果她速度再次减缓,我们再改方向去找她。”
“跑过去?天啊,好远,我还从没参加过马拉松呢。”施茜望拉上陈啼鸟的手,“没事,现在开始应该也来得及。”
“打住,那太慢了,”陈啼鸟环顾四周,“找辆交通工具,施茜望你会骑自行车么?”
“会?”施茜望顺着陈啼鸟的视线看去,“嘿!那是人家店里的车!”
“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陈啼鸟取下盒子化作盔甲,一盾砸开玻璃,拉开背包倒空食物,“付款,然后走人。”
“呃?好吧,”施茜望看向身旁,“那商人呢?商人会骑自行车嘛?”
“商人——,”陈啼鸟犯了难,平时用魔法的人会学自行车吗?陈啼鸟对此持怀疑态度,“我来载你吧。”
“白塔见。”商人向外迈步消失。
……
白塔!终于到了跟前!
魏缘音将车甩在一边,大口喘息着抬头。
走到这里才发现,那座洁白如幻影的白塔已经留在了过去,现在,它的墙面斑驳点点,风雨的泪痕浸透砖面,挂了个纪念馆的名头将门面撑起个大气磅礴,里面却是白茫茫一片空荡荡。
什么都不剩了吧?只有虚浮的名还在、被寄托的梦还在。
魏缘音按下电梯。
……
天色朦胧微微亮,风过,心定。
“商人,我准备了哦,”云梦将项链举起,笑出自己的小虎牙,“谢谢你陪我。”
她轻轻打开瓶盖,瓶中的蓝色海洋蒸腾翻涌化作雾气涌出,那朵闪闪发光的粉色小花被簇拥举出瓶口,倏地飞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光,向上、向上,与群星同明,向上、向上,在顶点开出一道璀璨的烟花,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
黑夜被短暂的照亮,余辉四散,黑夜再次沉眠,一如既往,云梦立在矮墙上痴痴地抬头。
……
陈啼鸟将车停在白塔门口,擦了一把汗,招呼道:“施茜望,这边儿!”
“来了来了!”施茜望将车停靠在路旁。
二人集合后,商人那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后走出:“跟来。”
陈啼鸟与施茜望点点头,紧紧跟在商人身后。
商人停在电梯前低语道:“顶楼。”
陈啼鸟看了眼那还在变化的数字,惊叹道:“居然现在还有人在用?”
“根据星图的位置来看很有可能就是魏缘音姐姐在用哦,”施茜望眨巴眨巴眼,“只能等等了,走楼梯会更慢哎。”
“也好,”陈啼鸟靠在墙上笑道。“省得我们刚上去,她又用楼梯下来了。”
窗外响起一声烟花,施茜望转头望去:“哇,现在还有人放烟花吗?好漂亮!“新年的时候都没见着有人放呢,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三月三,”陈啼鸟瞥见商人意欲离开,偏头道,“你不和我们一起上去么?”
商人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唔,他又要用魔法作弊上去了嘛?”施茜望嘀咕道,“不用赶路的魔法,我也好想学。”
“别说你,我也想,”陈啼鸟耸耸肩,“当真羡慕啊。”
……
遥远的城边,淹没在暗夜的城边,传来了回应。几束微弱的光从城边升起,摇摇晃晃,也向着天空而去。
那几声弱响似乎拉开了什么序幕,又是几道烟花腾空,更加明亮、更加坚定,在天空中炸开一片明亮。
来了,又是几道烟花升空,未等上一轮消散便以嘹亮的歌声击破夜空。夜空被点亮的刹那,城边仿佛炸开了锅,一整片烟花冲上云霄,愈发灿烂愈发热血,带着誓要黑夜长明的气势绽放。
不再只是城边,其他的地方也被激情点燃,争先恐后、百花齐放,声不断音不绝,比星更亮、比月更亮!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燃烧生命的璀璨,将人引往夜空深处。
那无尽长夜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那跳动之心的渴望到底是什么?!请让我看一眼吧!
白塔!白塔!光照亮了白塔,和曾经一样洁白无瑕的塔,和曾经一样高高直立的塔。
“如果,”云梦向空中迈步,“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
“外边那是什么声音?”魏缘音在走廊上奔跑,“烟花吗?云梦——一定是云梦做的。”
她推开尽头的门,一道身影迈向天空,像风筝一样轻飘,坠下。
“云梦!”魏缘音冲了出去。
她伸出手,却没有够到风筝的线。
……
陈啼鸟瞧见了魏缘音的身影在走廊上奔跑,施茜望呼唤了她的名字,却没得到回应,外边烟花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跑至门前,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爆发:“云梦!”
陈啼鸟开门,魏缘音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矮墙,他火速冲上去将魏缘音拉住,环顾四周,没看见胡守安。
“冷静些!”陈啼鸟拼命将魏缘音往回拉,施茜望也赶忙上前抓住魏缘音的衣服往回拽。
魏缘音瞪大眼,挣扎着向矮墙而去:“云梦!”
陈啼鸟用肩膀向前一撞,随即将魏缘音按倒在地。陈啼鸟也猜到了云梦已经出事,但若是胡守安都没能跟来,那肯定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魏缘音,你冷静一点,深呼吸放轻松,我们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魏缘音无言,按着陈啼鸟说的那样开始呼吸。陈啼鸟待她稍安静,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谁料魏缘音一起身便立刻找上商人:“你为什么不救她?!”
陈啼鸟当即挥拳将魏缘音打断,重新钳制住魏缘音:“施茜望帮我把侧包里的绳子拿出来。”
施茜望一点头,翻出绳子递上,陈啼鸟拿去将魏缘音的手捆好,朝施茜望使了个眼色:“帮我开个门,我们得赶紧走,出事了。”
施茜望一顿,慌慌张张将门重新打开:“快走快走,我去开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