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回来了，带着千疮百孔的大长老，浑身是血。
全村的人都在场，气氛紧绷着。如果大长老和族长都战到此等惨烈，那么接下来他们又会如何呢？
“大长老！格鲁姆！”
戴安娜发出一声惊叫，翻过第二线的屏障朝两个血人跑去。
“姐、姐姐，爸爸，还有大长老……”
克洛希吓得一时间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说不出话，感觉就是一个大铁锤忽然砸在了头上，整个世界都在嗡嗡地响，周围的嘈杂声全部成了背景音。
袭击。元素生物。神秘人。
神秘人昨晚才对我说过，已经准备好，今天魔狼之乡就受到了袭击。
罪魁祸首，是我？
“……姐姐，姐姐！”
我恍然回过神，发现克洛希正闪着泪光，一刻不停地叫我。
“抱歉，有点走神了，没事吧？”
说着，我把手伸向克洛希的衣袖，却被她躲开了。
“没事，”她把手往后藏了藏，“只是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我们快去看看吧。妈妈的治疗快完成了。”
我松了口气。如果我情绪波动太大，与我同调魔力的克洛希或许会受伤。
“克洛希，朱伊安。”
正在接受治疗的格鲁姆抬起眼，面色严峻。他的身上布满了流着血的窟窿，如今在戴安娜的治疗下蠕动着肉芽。
治疗术式不能完全治愈伤痕。它只是催发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并且强迫它快速愈合，这会大量消耗受治疗者的体力和魔力，甚至可能枯竭致死。
伤势更重的大长老已经陷入昏迷，因为年纪已大和过度失血，他险些因为体力透支而死在治疗中。
“行了，差不多了，”格鲁姆轻声对正在施展治疗术式的戴安娜说道，“我还没有到力竭倒下的时候。”
“你还是这么固执，”戴安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无论如何，你都得休息一段时间。”
“知道，我会减少必要以外的锻炼。”格鲁姆撑着腿站起来，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手臂，皱起眉头。
“是所～有～锻～炼！”戴安娜在他头上狠狠砸了个脑瓜崩。
“知道了。”格鲁姆勉强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痛快。
他交替着看了看我和克洛希，最后把目光留在我身上：
“朱伊安，保护好你妹妹，我只要你做到这一点。余下的交给我。”
我张开嘴巴，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话，于是点了点头。
我总有种心虚的感觉。离开时，老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敢肯定他这时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如果我当时找他商量了就好了。
格鲁姆和大长老被安置在村里的医院诊所，由戴安娜负责治疗。家里只有我和克洛希。
“小希，你热不热？”
我拿来了施加了保温术式的冰淇淋盒子，将其中一个给了她。
我们两个人坐在家里的木头回廊边乘凉，吃着冰淇淋，听着鱼骨的风铃叮当叮当地响。
“姐姐。”克洛希忽然开口道。
“嗯？怎啦？”
“你说，到很久以后，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吃冰淇淋吗？”
我心里一抽，面上笑着：“可以，当然可以。”
看到克洛希仍然低头不语，我抓住她的头蹂躏起来：“怎么啦？突然说这么伤感地话题，担心我死掉？才不可能的啦。”
“不是，只是，”克洛希仍然一副闷闷不乐地样子，“只是感觉姐姐似乎心里藏着什么事，就像是突然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我感觉我脸上的笑容快要裂开了：“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那瞬间，魔狼之乡所有的话语都停止了。所有的视线集中在此刻发生的异象上。
时刻保护着魔狼之乡的魔法屏障，如今豁开了一个大口，支离破碎。
我手中的冰淇淋吧嗒一声化在地上，嘴唇发白。克洛希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现状。
眼前的伊思披着火焰的双翼，两根龙角缠绕着漆黑的火焰，宛如从神话故事中走出的恶魔。
“嗨。朱伊安。”他轻松地说道，“按照约定，我来了。”
我被炎光刺得视线模糊，此刻只能将克洛希护在身后：
“魔狼族数千年未被打破的魔法屏障，怎么会被你如此轻易地打碎？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轻易？不不不，一点也不轻易。”伊思收起了周身的火焰，背着手，面色和蔼，仿佛一名听到学生提问的好好教师。
“首先，我用最锐利的分界线在屏障上切开了口子，然后用魔狼族英杰之血骗过了屏障，但即便做到了这种程度，屏障仍然试图阻拦我。”
他以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笑容走上前，手上一个小小的银色东西闪着微光。
我的心咯噔一声，仿佛落入谷底。
伊思缓缓开口，带着劝人堕落时恶魔特有的愉快和陶醉：
“然而，最后摧毁屏障的，是这个。”
在他手上轻轻晃动着的，正是我的铃铛。我的咒物。
是我的力量打碎了屏障。是我的力量。
“姐姐？怎么了？”克洛希感觉到了我的颤抖，无知地发问。
“我之前有说过，你的力量非常强大。注意，是非常。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想必三百年后我还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解析屏障术式。”
“你骗了我。”我只能空洞洞吐出这么一句话。
此刻，我应该痛恨谁？伊思，还是愚蠢又贪婪的自己？
“我没骗你。”伊思摇了摇头，露出微笑，“成为恶魔之后，我们便不再撒谎了。这是契约地一部分，恶魔是不能撒谎的。”
“也就是说，我会如约完成和你的契约，把你和你的姐妹分开，让你成为完美而强大的存在，而不是如此残缺扭曲的姿态。”
“姐姐？”克洛希挣脱了我的怀抱，“这是怎么回事？”
“小希，不是那样……”
“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无论是付出的代价，还是得到的报酬。”
我眼睁睁看着克洛希的身体无故飞起，落在了伊思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