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空,假如没有远处的硝烟的话。
依靠着已经成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门,她呆坐在了那里,没有选择进去,因为里面也是没有任何东西的废墟,有的不过是自己那个远走了的哥哥在后院替那些死去了的人挖的坟墓而已。
而且,她也没有足够的魔力驱动这一具由自己哥哥制造的身体,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坐在了家门,用着那一对猩红的眼睛,瞭望着自己哥哥离开的方向,也是那个不断冒起了浓浓硝烟,远处的地平线的地方。
还有,聆听着那个放在了她脚边,一个四四方方会说话的东西,自己的哥哥亲手制造的东西,好像是叫“录音机”的科学仪器。
里面不断重复地播放着那把始终带着一些贱贱的声音:
“希尔~听着哦,因为你剩下灵魂不多,没有太多的常识......”
“那么,哥哥的常识大学堂开始了哦~”
“首先,第一课,希尔最爱的人一定是哥哥!对,就是我!克洛·伊艾莎!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甚至是未来哦!一定要一直爱着哥哥!这是一个作为妹妹的必-备-常-识!必备常识!必备常识!因为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要说三遍!”
“第二课!妹妹的初吻什么的一定要保管好!什么人都不能给当然啦~哥哥什么的,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他好了,呃呵呵呵~.......”
烂话,整一部录音机里都是一些那个叫哥哥的变态录下来的烂话,虽然她没有了多少灵魂的残存,但是一些必要的常识还是有剩下的。
嗯,妹妹和哥哥什么的,仅仅是家人而已。
对,家人而已......
依靠着家门坐着的低头少女,头顶着上是晴朗的夜空带着一丝丝浓烈的硝烟,远处不断传来的悲鸣与哀嚎,混杂着那个录音机里不断放着的烂话。
明明是那么的嘈杂,那么让人感到不安,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左胸下虚伪的人工心脏,却格外地感到了安心,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独留在了这一个废墟里。
嗯,但是,那一些恶心的烂话,却让人感觉格外的心安。
——就像那个少年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像个第一次约会出来的男生,不该怎样去讨好对坐的女生,尽说一些让人好感度下降的烂话。
笨蛋,简直就是笨蛋......
对,就是一个笨蛋。
她用力了所有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身子将那个录音机涌入了自己的怀里。
“嗯......哥哥.......希尔会等你的。”
黑暗下的少女,明明没有情感的人偶,在那一刻,樱色的嘴角扬起了和人类一样的笑容.......
.......
(二)
然而,那一些烂话已经重复了不知道了多少遍了,连那个少女都记不清了。
坐在了家门前的她几乎完全不能动的身子已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但是她至今都没敢眨一下的猩红瞳孔一直瞭望着那个远去的方向。
太阳升起了,太阳落下了,太阳又升起了,太阳......又落下了。
六次的轮回,已经六天了......
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那个女孩六天了,而那个已经披上了一层灰的少女还想一条不知道已经被抛弃了犬儿一样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了他会回来的!
她一次次地那样告诉着自己,但是......
连她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录音机也失去了最后的声音。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那个艾莎家族祖屋的废墟一片安静。
她满是灰层了脸上,那一刻,多了一条干净的痕,地面多了一点雨滴,只有一点雨滴。
“骗......子.......”
.......
(三)
嗯,从一开始他就是个骗子,他留给了自己妹妹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录音机,那是他最后生命倒计时。
在所有的电量用光之后,后备的电源将会播放最后一段录音,那个少年留下的遗言。
“滋滋滋滋.......滋滋滋.......”
“咳咳~麦克风测试,喂喂喂?嗯,应该没有问题了,大概录到了。”
“啊......很抱歉呢,希尔,哥哥好像......好像又食言了。”
“在你听到这一段录音的时候,大概我已经.......。”
“呵呵呵,回不了。嗯,回不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果然太异想天开了,两个人都活下来什么的,果然不可能的,很可惜,对......真可惜。”
“放心,你不会死的!哥哥我说过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
“你那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动了。嗯,因为我会切断了我这一边心脏的魔力供应,那么,你那边的人工心脏就能链接起魔力,对,还有.......不久后,你的脑里就会显示我尸体在哪里了,到时候过来回收一下我的尸体下的心脏,从我纳戒里拿出那一本叫科学的魔导书,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样把心脏接上去的.......”
“最后了.......希尔,能让哥哥任性的抱怨一下吗?毕竟,你哥哥都快要死了!”
“啊!果然哥哥什么的真的最讨厌当了!真的!什么都东西都得让给妹妹,打了小报告做错事明明是两个人挨揍的也只有我,还有长得这么可爱又不能对自己妹妹干什么坏事了!哥哥什么的果然是这个天下最倒霉的职业了!你说是不是!”
“每天都只能看着你一点点地长大,一点点地变可爱,自己也只能在房间里摩擦生电,而且也只能这样。无论自己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东西,都只能留给你,然后,还要等你这长发及腰最美艳最动人的时刻,看着你和别的男人牵着手笑着到处乱跑,最后的最后,还要看着穿着婚纱最美的你,嫁给一个该死的男人!”
“我还要装着一脸高兴无比的样子送走你。”
“好讨厌,真的好讨厌,你说是不是!无论是哥哥这个职业,还是这么下贱的我”
“啊,哥哥真是只有傻子才出去做的职业!”
“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
之后是一段长长的哭泣在那个该死的录音机里不绝如缕
......
“我还像是.......继续厚颜无耻的.......当你的哥哥?”
真的是厚颜无耻的发言。
......
“对不起......”
“对不起......”
“希尔......对不起......”
“请别再记住我这个哥哥了,等等这个录音机会自爆,你离远点,到时候,这个录音机里飞洒出来的磁粉会消去你脑里一切有关我的记忆。”
“所以......再见了,希尔,请好好的活着。”
“滋滋滋滋.......”
......
(四)
长长的地平线,那个家门已经没有了那个女孩的声音,有的只是一个破烂的录音机。
不是自爆,仅仅是在最后一刻,被那个女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笨蛋!你谁啊!在哪里自话自说!了不起吗?!谁想忘记你这种笨蛋!”
“别给我在哪里自话自说!”
远走的身影,那个少女不要命地跑向了那个有他的地方。
明明妹妹才是这个天下最苦的职业。
——因为妹妹总有一个让人不能放下心的笨蛋哥哥
.......
(五)
再一次的相遇,她看到了他,那个为了她去到了家族后面已经被死灵们占领了的矿山。
然而连魔术都用不到的少年却做到了在一群亡灵里抢食,嗯,他做到了.......
因为,那是一个地洞,嗯,一个能吞噬液体魔力的无尽蚂蚁洞,那个少年为了躲避那一群亡灵的追击,奋不顾身纵身一跃跳入了数百米深的魔兽蚂蚁的地洞。
摔死了,嗯,摔死了。
她站在了那个地洞的上面,看着那个四肢都断掉了的少年躺倒在了那个无数蚂蚁爬在上面的地面。
哪怕已经死了,他最后以灵魂和意识作为代价发动的结界,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尸体,实际上仅仅是为了保护那放满了晶石的纳戒。
那个女孩也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一个人面对一群魔兽蚂蚁,那个深深的洞穴里一直频发地爆发出了一句句地咆哮。
“滚!给我滚远一点!别靠近我的哥哥!”
......
(六)
所幸的是,那个少年还没有死透,少女的及时赶到恰恰吊住了自己哥哥的最后一口气。
但是,那个少年因为几乎燃尽了所有的意识作为代价保护住了自己的左胸下的妹妹心脏还有自己偷来的矿石,丧失了大量的记忆。
不过,这样也好......
对,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记住自己那一段无耻到了爆表的遗憾,也不用记住现在她自己这个模样。
——那个少女为了救地窟下的少年,将近了报废一样的身子,除了机械组装的部分全部报废,连之前自己身体的血肉也被那一群专业吞噬魔力的魔兽蚂蚁啃食了不少,而她强行依靠体内的龙血才从个蚂蚁地穴里逃跑出来。
那一刻,她和他的角色互换了......
那一夜,他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了她,这一夜,她也不惜一切拯救那个少年.......
为了不露出这一段记忆的破绽,她将自己的血肉一片片的切上缝合在了那个少年残缺的身子里,自己通过那一本不知道是那个作者写的叫:“科学”的魔导书,修补自己的身体。
那个少女还修改了少年这一大段的记忆,在那个少年守候了整整十天,寸步不离,甚至在那一刻,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高高举起的黄金大剑,指着自己的脑门,要求将自己的哥哥交给他。
她的回答,只有一个讪笑,一个无奈却满足的笑容。
张开了的手臂,护住身后的少年,哪怕她已经被一刀两段,她最后的视线也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那个在自己受到致命威胁被劈开了两半的时候,终于睁开了久违双眼的少年,他用着那一对满是怜惜和痛苦的双眼望着被劈开了两半的自己,哭喊着那个不属于她的名字:
“希尔!”
但是那一刻,她却觉得满足了,微笑着的嘴边只剩下了一句话:
“欢迎回家......哥哥。”
.......
(七)
对,她已经不是希尔了,嗯,她仅仅是一个依靠了希尔最初的灵魂不断张大的灵魂。
而灵魂的塑造正是因为人经历了不断的事件而成长的,她的灵魂和人格已经与那个被抽走了的希尔有了很大的区别。
嗯,所以之前她一直在装傻,装不懂人事的机器人,仅仅不想唤醒了那一段被尘封在了少年脑海里的记忆,他不想自己眼前这个已经满是背负和枷锁的哥哥,再背负自己这么一个无用的枷锁。
那么,她不介意用着希尔这一层外套活在了他的身边,嗯,她的梦想很简单,简单得不像话。
——只想静静地守候在了他的身边,能陪着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渡过了余生,哪怕连那个少年不知道她已经是一个由他在少女脑里所留下CPU所产生的独立人格。
只是这样静静的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嗯,所以在四天前,那个亚瑟王和那个不明少女对决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背叛,嗯,就像那个时不时借用她身子,那个少年真真正正的“妹妹”希尔那样。
——她丢下了那个亚瑟王,背着自己被那把黑色长剑反噬的哥哥逃跑了。
——在她的眼里,那个曾经在夕阳下他挥手的少年就是她的一切。
嗯,克洛伊·艾莎就是她伪希尔的全部,他就是她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