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塞抬起头来,不知在何时积压在一起的乌云盖住了天空,几颗雨点落在了他的头上。随即握紧手里头的通讯器,准备联系自己那不知道躲外面哪里摸鱼的同伴,要求他尽快归队。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按下通讯器的按钮,就感到自己的嘴巴被人从身后捂住,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便感到乏力虚脱,那只握在手里的通讯器,也跟着滑落在地上。
突然变稠的大雨,淋在了倒在石子路中间的霍塞身上…
格里高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不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按理来说,霍塞要是遇见这种情况,一定会立刻钻回屋里,深怕自己身上那些电气设备因为进水而损坏。
接着他转过身去,在屋里来回渡步,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露易丝。而后者只是紧裹着格里高利的外套,看着窗户上的雨点,俩眼直发愣。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但又有几分陌生的敲门声,格里高利抬手示意坐在沙发上的露易丝保持安静,随即抓起那支靠在墙角的马提尼步枪,独自一人走向门边。
“咚咚咚!”
同样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那根细小的门闩发出一阵绝望的呻吟,提醒他那门外的恶魔马上要夺门而入,千万不要去开门。
但格里高利忽视了这一警告,他右手紧握着手中的步枪,左手小心地拉开门闩之后,在开门的一瞬间,迅速抬起枪口瞄准门外。
不过当他看清门外的情况后,又再松了一口气“见鬼…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霍塞垂拉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随即便如同那脱线的木偶般,瘫在了格里高利的身上
“怎么…?”格里高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对方,他在这时才注意到,霍塞的头发上沾满了不知是从哪里带来的金色粉末。同时,对方身上的衣服竟然会如此潮湿,好像他刚才一直躺在门外淋雨一样。
意识到了什么的格里高利,赶忙甩开手中的霍塞,准备拿枪指向门外即将出现的敌人。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太慢,在他回过神来时,那巨大的黑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接下来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步枪的枪口突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外力挪向一旁,而自己的身体仿佛是撞上了一批发疯的骏马,突然被飞向身后的墙壁,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先站在门口的巨大黑影走进屋内。
他看见那巨大的人影走进了屋里,带着那模糊的黑影覆盖了他的视线。他无法听见屋内的露易丝是否有在叫喊,只能察觉到周围的声音似乎在不断消逝。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才突然响起霍塞头上的金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看见那新闯入的不速之客,露易丝正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可当她看见那跟着不速之客走进屋里的熟面孔时,便放下了警惕,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只剩下那对身后情况一无所知的奥德莉,站在地下室关押犯人的铁栅栏门前,深吸一口气,随即走上前问到
“这儿谁是头子?”
奥德莉巡视一遍里面关着的四人,见他们几人正互相打量着,最终他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坐角落里的那名男人身上。
那名男人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扶着墙,颤颤巍巍地从角落站起身来,似乎他还没从之前头上挨的那一下造成的混乱之中,回过神来
“我是…”
“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目的”
男人很惊讶,面前那名戴着红色兜帽的女孩,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却表现出一副极其沉稳的,甚至还带有几分冷酷的模样。不禁让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次刺疼了他的脑袋,只能选择老实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们被命令带走露易丝·斯诺登小姐,带到郊外去秘密处决掉”
“为什么要这样做?”
“额…你知道,这都是温切敏斯特的官老爷们的命令,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男人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他似乎是在担心自己的答案没法让面前的猎魔人感到满意,又表现得像是在有所隐瞒什么
但这一答复,不禁让奥德莉感到心头一紧,她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无名猎人骗了她们,利用了她们…意识到真相的奥德莉,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
而这一笑容,却被那名站在铁门后的男人,误解为对方是要准备再次对他们动武的信号,赶忙补充到
“额…就我听说,斯诺登小姐因为在自己的父亲过世后,失去了自己原先在议会所拥有的地位,才会去带领工人罢工…而这一行为显然是惹恼了温切敏斯特的那些大人物们…”
话刚说到这,地下室里的众人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随着这群闯入者而来的,是一股奥德莉熟悉的气味…是那充满了傲慢的危险气息…
站在铁栅栏门背后的男人,看着奥德莉迅速拔出别在腰间的猎刀,转身指向身后的楼梯口,不禁感到一阵疑惑。而又在他眨眼之间,一个巨大的灰色人影,鬼魅一般的,突然出现在了楼梯口顶上,吓得他一个哆嗦,退回房间深处。
“不错,不错…”无名猎人缓慢地拍着自己的双手,从黑暗之中走出身来,看向那群被关在铁栅栏门背后的俘虏,却刻意忽视了站在一旁,正对自己感到怒不可遏的奥德莉“你干的很好,不过现在是让我们来接手这件事的时候了”
奥德莉紧握着手里的刀刃,指着无名猎人的后背,她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自己愤怒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啊?这么说他们已经告诉你了?”无名猎人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似乎对奥德莉已经知晓真相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没事,之后我会把这些人带走,而你们会拿到属于你们的赏金”
“赏金?兄弟会才不是谋财害命的组织,别以为我会放你们离开这儿”
“啧…那还真是可惜…”无名猎人左手拽着系着身后那把大剑的皮带,右手抓住那沉重的剑柄,转过半张脸来,斜视着身后的奥德莉
“因为碰巧我还在苦恼该如何把你也跟着带走啊!”她突然发出一阵可怕的狂笑,还没等奥德莉来得及回过神的时候,就取下身后那支装在剑鞘里的巨剑,准备挥向身后的奥德莉。
奥德莉赶忙右腿后挪一步,俯身躲开了对方的进攻。抓紧无名猎人刚才那一下进攻的空隙,趁着对方那笨重的巨剑,已经举到一个距离她有好一段距离的半空中时,抓着手里的猎刀,如同恶狼一样扑向面前的无名猎人。
然而她没有想到,无名猎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这一切都像对方事先计划好的一样。那刚才还距她有一段距离的巨剑,突然像闪电一般从半空中朝她劈来,直接将她砸飞到一旁的墙壁上。
太快了…
倒在地上的奥德莉惊恐地喘息着,她颤抖着身体,艰难地拄着那把猎刀,试图从地上爬起身来,可当她再次看向那站在自己面前的无名猎人,看向她那对如同月光般冰冷的紫色瞳孔,那副轻蔑的微笑…
无名猎人所带给她的恐惧,又再让她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只剩下内心在那不断重复着恐怖的字眼。
突然接到了弗赖利希的讯息,让我感到既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担忧,担心我们和奥德莉私底下接的这份委托,竟然这么快就被长老们所知晓。但他告诉我,奥德莉那边已经彻底失联了之后,剩下的只有焦虑了。
在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以后,我赶忙背起步枪往回赶。
只是,在我回到那儿时,门口已经围上了两台民用马车,还有两名穿着深色大衣,背着步枪的男人。他们打扮邋遢,看着不像威尔士堡那些穿着整洁的干员,同时他们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接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看起来这栋建筑已经被自由军拿下了,我赶忙躲回了街道尽头的几只橡木桶背后,小心地取下背在身后的那支马提尼步枪,准备利用上面的望远瞄具看得再更清晰一些。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相比门口二人,看起来要光鲜亮丽不少的自由军士兵,将露易丝扶上了门口停着的那台,体积较小的马车。而我发现,另一侧体积较大的那台马车上,隐约印着“白石监狱”的字样…
我立刻意识到,屋内的三人已经是凶多吉少,若我要继续在这浪费时间,他们迟早会被这帮自由军绑架走。
更何况,就在那名负责护送露易丝的自由军士兵,开门进屋时,我还看见霍塞和格里高利两人,正躺在门口,失去意识一动不动
‘见鬼’我忍不住在内心里大喊到
必须要赶快做些什么,否则事情就会往更糟的方向走去…
借助大雨的掩护,我可以从这里扣下扳机,挨个解决掉那栋屋子里的自由军士兵,就可以救出奥德莉来…
这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但那该死的雨水打湿了我的手指,也打湿了枪身上的望远瞄具,让我根本没法瞄准他们。每当我回过神来时,都发现那准心早就从他们身上挪开了。
我气急败坏地将枪身上的望远瞄具掰向一旁,准备用那最为原始的机械瞄具,解决掉那些麻烦的家伙。
但这大雨实在是太大,打湿了那支原先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变得像抹了油一般,每当我搭上去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滑下来。
我要救人,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我必须要这样做…
他们就像那些魔物一样,除了会用枪这一点,他们和魔物没有任何区别…而我手里的弹匣,还有那高精度的枪管,足以让我从待会儿的枪战中胜出…
只需要瞄准…只需要开枪…就像训练的那样…
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甚至忍不住把它说出声来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扣下扳机…
我绝望地躲藏到橡木桶背后,大口喘着粗气…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我能感受到那巨大的水珠此刻正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每当我用衣袖蹭掉了额头上的液体,很快又会冒出新的来。目光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发现自己的步枪竟然被自己落在了木桶上之后,又再赶忙将它拿回来抱在怀里后,内心不禁发出一丝悲鸣…
我没法开枪,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气!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大雨,只需要让那冷风一吹!就能让我的手指僵硬无比!根本没法开枪!
就在我苦恼之时,我突然发现旁边的院坝里,正挂着一件黑色的旧大衣。些许是因为房屋的主人现在碰巧出门在外,只能让这倒霉的衣服继续在外面接受风吹雨打。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好好利用一下现有的条件呢?
“嘭,嘭”
远处接连传来两声枪响,让占据了那栋屋子的自由军们立刻警惕起来。站在门边的两人,迅速取下背在身后的步枪,不断朝着大门后退。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又有几名自由军士兵拿出步枪跑到大门外来,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另外一名看起来是领头的自由军士兵与门口的两名看守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又再带着那帮自由军士兵朝我这里赶来。而门口那两名警卫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他说什么都在那一个劲的点头。
趁着这个完美的机会,我又再翻过了一旁的栅栏,从另外一个方向朝着那栋屋子赶去。
我换上了那间深色的大衣,找来根布条缠住了步枪侧面的弹匣,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自认为我的伪装简直是无懈可击,没想当我走到门边时,还是被站在门口的守卫拉住了手臂。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停下步来,尽可能地掩盖着自己的惶恐与不安,一手伸向装着自己现在依旧会随身携带的那支左轮手枪的口袋,一面缓慢转过身去,去面对那名抓着我手臂的自由军士兵。
“嘿,同志”那人带着一股蹩脚的口音冲我说到“你们刚才…这么样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门口的两名自由军士兵,居然是两个锡克人,他们没能认出我和刚才出门的那群人有什么区别,甚至没准还根本就没搞懂刚才那名同伴,究竟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样的任务。
“额…不太乐观,我们没能找到那名枪手的踪迹”
“哦~这样,好好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搞懂我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怎样,看见对方松开了我的手臂,我的情绪也平定了几分,于是又再为我的目的添油加醋,让对方对我的身份更加信任
“我回来是因为他们认为应该多留点人下来,看管这里的犯人”我一面补充到,一面蹲下来检查躺在地上的格里高利和霍塞,在确定二人都仍还存有一丝气息后,暂时松了一口气
“哦~好好好”
面对我的补充,门口那两名锡克士兵还是在那自顾自的点头,也许他们根本就听不懂奥丁语。这对我来说反而是更好的情况,在二人转过身去后,我迅速起身,去屋里寻找着奥德莉的踪迹。
“等一等!”身后的那名锡克士兵再次把我叫住,我转身有几分不耐烦地看向对方“去楼下,找女士…女士那有任务给你”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是在说什么,但我还是耸耸肩,决定暂时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到那屋子的地下室去了。
现在屋里还零稀站着这么三四个自由军士兵,看起来大多数的自由军成员都在刚才出去,只要我能找到奥德莉,就能尽快带着她撤离。至于霍塞和格里高利…等到下次再救也不是来不及。
但,就在我所不知的角落里,那身着灰色大衣的高大身影,正躲藏在那黑暗的角落之中,窥视着这一切…
当我来到地下室时,这儿只站着一名负责警戒的自由军士兵,根本就没看见什么所谓的‘女士’在哪里。
原先那些我们抓到的俘虏,此刻正卷缩在那黑暗的临时牢房的深处,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断在那祷告着。而在屋子里的另外一角,失去意识的奥德莉正倒在地上,她的猎刀躺在一旁。
我顾不上旁人的注意,赶忙走上前去检查她的情况
“嘿!你在干嘛?!”身后那名看守冲我叫喊着
我来不及检查奥德莉的情况,只能先一面向对方解释,一面将奥德莉从地上扶起来“别担心,同志…我来负责把她押走”
“谁的命令?”
我思考了一阵,想起了刚才门口那两名锡克士兵的话语,回答到“女士的”
“可我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那黑暗的走廊尽头之中传来,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头上戴着一顶三角帽,身着深灰色大衣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用她那双冰冷的紫红色瞳孔,上下打量着我。
“哦,是你…”她的脸上挂着那副冰冷的笑容,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你是她的那个狗腿子对吧?”
这危险的女人,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刺骨的寒冷,若是要继续在原地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我肯定就要倒大霉了。
我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支左轮手枪来,指着她。而她身后的自由军士兵见状,也赶忙抬起步枪来指着我。
面对枪口的威胁,那女人却不为所动,她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腹前,挺起自己的胸部,依旧是那副寒冷的笑容…
“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小伙子…我劝你把你的枪放下,不然我相信,等会儿在你开枪之前,一定我先砍掉你的手臂”
开什么玩笑…她身后那支巨剑向弓箭一样背在身后,根本不可能来得及拔出来,却还敢这样威胁我…
但她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无论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眼底下选择服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抬起手来,将枪口从对方身上挪开,缓慢俯下身去,将那支手枪扔在地上,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她是脸上戴着面具吗?为什么那副冷酷的表情就没变过?
我只好看向另外一边的自由军士兵,就在我刚刚放下武器时,他放松了警惕的同时…
我赶忙扯下一枚之前奥德莉发给我,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烟雾诱饵弹,砸在地上。霎时间,浓烈又呛人的烟雾,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挤满了这狭小的地下室,那自由军被那烟雾呛得留在原地,拼命咳嗽。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咳嗽的欲望,赶忙抱起奥德莉的身体,带她逃离这个自由军的老巢。
唯有那身后的灰衣女人,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