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家后，我只能交代雷去找可可，随后朝鸟嘴诊所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时间了，谁知道星际联盟会不会越来越严，等我攒够12万，没准伊森早就不干了，我别无他法。
在去鸟嘴诊所的路上，我遇见了那几个家伙。
“欧米伽，好久不见啊！”
一只散发着烟味的手搭了过来，我不禁抬头望去，揽住我的是他们的头目，镶满金牙的嘴里不停吐着烟圈，纹身从脖子蔓延到小臂，凑过来的脸恶心又油腻。
“……”
我想绕过去，可他的几个手下也凑了过来，把我围在了中间。
是来算上回的账的？我上下打量起他们，五个人，身上没带枪，也没带大型武器，就是不知道私底下会不会藏着什么，真打起来这些家伙没优势，或许自己会受皮外点伤，但也定会让他们见血。
“我……”
我刚要说话，为首的那人就抢先开了口，我这才闻到这帮人身上有一股强烈的酒味儿。
“别那么生分嘛，上回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她多大了，有空带出来玩玩？”
见他嘴里冒出来的是这种话，我直接把镰刀挥了出去，只听“哐”的一声，刺着寒光的刀刃正打在他们脚下，在地上深深刻下一道口子。
“你要是再敢提我妹妹，下次我就不会用刀背揍你了！”
不等我吼完，他们立马识相地从我身边逃开，只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在诊所棕褐色的大门前，我看见鸟嘴在等我。
“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声音里的欢喜连藏都藏不住，身上湿掉的黑袍也没换，显然对这一刻期待已久。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也只能跟着他跨进大门。
他的诊所是这个贫民星球最奢华的地方，甚至放在外面也远远超出普通人家的水准。这里的布置和我记忆中的差不多，走过三层时，我瞄了一眼我当初的卧室，那里已然变成了空房，就连门把手上都盖满厚厚一层灰尘。
“进去吧。”
最后，我们来到手术室门前，我抬头望着这堵白墙，在过去，我曾经无数次目睹过别人走进去，但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我并没有犹豫，直接踏了进去。
如果这意味着可可和雷能够拥有美好的生活，那我甘愿放弃我的未来。
“需要多久？”
“不久，大概一个小时，睡一觉就好了。”
我躺在手术台前，看见淡黄色的光打在我身上，看见鸟嘴换上手术衣，看见他将那管透明的麻醉剂推进我的身体。
我的心跳不禁加快，幻想着自己身体被解构、剖开，涌出鲜血的恐怖模样，我的知觉越发清晰。但渐渐的，我觉得我的四肢开始融化，与身下蓝色的塑料布融为一体，器官时而沉重时而轻盈。有那么一刻，我猛然感觉到在远方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在离我而去，都在离我的本意而去，我的命运似乎即将迎来转折点，而我只能在这里看着。我立即拼死呼吸着，眼前已然模糊的鸟嘴似乎被我惊了一跳，如同那些个海盗在被我的镰刀砍中前一秒的模样。我仍尽力睁大眼睛，试图留下最后一丝痕迹，但意识终究消退，在眼皮合上之前，我看见他拿起一把小刀划开我的皮肤——
“好了，欧米伽。”
不知隔了多久，我才终于睁开眼，我看见鸟嘴正在清洗手上的血液，看见自己被纱布包裹的伤口，看见一旁架子上被包装好的肉块。
——那是我的肾。
“嘶……！！！”
我支撑着麻木的躯体猛地坐起，伤口被拉扯发出一阵剧痛，只觉得身子像是要被人从腰中间撕开一般，我下意识立即捂住那被纱布包裹的裂口，发了疯似的开始颤抖。
“哎呦，你别着急啊，以后还会疼一个月呢，记得别剧烈运动，这种线一旦被扯开会很麻烦。”
他见我这般模样，赶紧让我好好躺下，确认我没事后拿出一袋金币。我虽然疼得说不出话来，但看见那袋沉甸甸的钱后却立马有了力气，立马夺了过来。
“数目对吧？我数过，整整12万。”
“……谢谢了，鸟嘴。”
我勉强站起来，脑袋里忽然记起许多与他的回忆，一瞬间有很多话堆到嘴边，但最终还是只挤出这几个字。
“不，我应该谢谢你，欧米伽。”
他还是十分激动，只看了我一眼便立马把头转向架子上被包好的肉块。
我离开了诊所，看了看手里那袋沉了一倍的金币，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对我而言，那不断加重的疼痛并不如眼前被填满的布袋沉重。
“哈，哈哈。”
我第一次露出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毫无半点虚假的笑容。
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如此轻盈，我奔跑起来，那剂麻醉像是还没过去一般，我已感受不到伤痛。
以后要带可可和雷去上学，这样他们就能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了 。
我穿过大海。
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们买件像样的衣服，要白白净净的那种！
我穿过小道。
到时候一家人就可以吃到不用水泡也是软的面包了。
我穿过大街。
真正的床一定很软吧，听说像云朵一样。
美好的生活仿佛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啊……就像梦似的……我终于可以让你们过上正常人的人生了……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门，将钱袋高高举在头顶。
“雷！可可！我们终于能够走——”
“诶？”
我看见可可和雷倒在地上，鲜红的血铺满了地板，一帮人正提起裤子，慌张地看着我。
可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红润的皮肤变成了干白色，下半身不断流出的深红色血液和白色液体混为一团。
雷倒在墙边，墙上有一片溅开的血迹，他的头被撞变了型，脑袋凹进去一块，脑花和眼球一并流出来。
“诶？”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手中的钱袋掉在地上，金币撒了一地，发出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
“喂，欧米伽，你，你听我们说……”
是那几个大汉。
“你妹妹说想帮你赚钱，我，我们就以为她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吧，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亢奋啊，当时我们都有点上头，你弟弟又过来拽我，而且，他他他，他还拿着刀！我就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会变成那样啊……我们，我们错了还不行吗……”
我越过他们，走到可可和雷身边，他们的瞳孔已经放大了，也没有呼吸。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啊。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欧米伽，喂，欧米伽？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刀锋闪过，其中一人的手被我砍了下来，我站起身，泪水混合着血液从眼中流下。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可可和雷啊！！！”
……
“哒，哒……”
我拖着可可和雷来到海边，我们的血混合在一起滴在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在被染红的视野里，我望见伊森正吹着口哨，拿牙签塞起牙缝。
“……喂。”
他闻声抬起头来，在看见浑身是血，连模样都看不清的我之后，顿时被吓得向后退去。
“啊啊啊怪物啊——”
“唰——”
一堆被浸泡成血红色的金币撒在地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我的脸。
“欧，欧米伽？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可可和雷吗……”
“走，还是不走？”
我的镰刀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别过来！走……我走！”
他的裤子被吓湿了，仓皇地站了起来，甚至连钱都没拿。
快到了吧。
我听着飞船引擎的轰鸣，窗外的星星变得越来越亮，腰上被缝合的伤口已经裂开，白色的纱布被血染成了红黑色，钝痛吞噬着我的意识，我渐渐低下了头。
可可，雷，快看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靠在我身上，我摇了摇他们冰冷的身子，期待着他们的回应。
对不起……对不起啊……
在意识逐渐消亡前，我听见了警笛声。
“这里是星际联盟政院公共安全门第三分队！前方飞船请立即停船！重复一遍，请立即停船！”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