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不会醒了是什么意思？！”
沙丁记忆中过去的众舰长们汗如雨下，将路西法围堵起来，明明昨天还在演着尽心的忠仆，今天却毫不客气地将她拽到半空中。
“他，他说他要一直睡到黑旗回心转意，他可以和真正的路西法相会的时候！”
路西法被眼前暴怒的海盗们吓住，一边求饶，一边提醒着他们万万不要惊动了杰克，海盗们一想到杰克可能会醒来，顿时吓得力气全无，路西法也被摔在地上。
“咳！唔……杰克说黑旗，说你们是一帮有眼无珠的蠢材，表面上服从他的命令，其实根本对路西法没有感情，只是害怕他而已，路西法的人选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顺你们的意，闭上眼远离这一切。黑旗军团是路西法的所有物，总有一天黑旗会明白，而他也能够分辨出真正的路西法，到那时，他自然会苏醒。”
“他还说了，如果有人胆敢打扰他的美梦，对方必将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沙丁在内的众海盗纷纷被这话震住，他们原本以为杰克只是个幸运的疯子，却从未想过他会拥有与普通人一样，甚至优于普通人的智慧和洞察力。或许，他一直心如明镜，洞彻万物……众人回望着已然睡熟的杰克，一股后怕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各位别慌张，黑旗军团的命运已经回到你们手上了啊！”
一片哗然中，唯有路西法淡定地站起身，她低头将自己华丽的礼裙脱下，连同身上戴满的金银珠宝全部整理好放在地上，面朝黑旗众人嘭地跪下。
“请各位大人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他可是那个杰克啊，他说会沉睡到与那个‘真正的路西法’可以相会的时候，那他就真的会一直睡到那一天，但路西法根本不存在，他不会醒来了！”
众人似从梦中惊醒一般，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即便杰克察觉到了他们的私心、并未把这个小鬼当成路西法，他也已然睡去，至于他会不会醒来，又会在什么时候醒来，海盗们早就无暇顾及，他们只知道——黑旗军团终于逃离了杰克这个恶魔。
“我并没有勇气去杀死杰克，我也不觉得现在还需要杀死他……我清楚自己的立场，我只希望各位大人们能够留我一晚，随便在哪里都好，等到天亮后，无论各位怎样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路西法几乎赤裸的身体因为寒冷与恐惧不停颤抖，但眼神却毫不躲闪，回头悄悄看向杰克，她粉红色的双瞳刺出一道道锋芒，脑海中填满的并非二人的情谊，而是渴望将其取而代之的野心。
[当时就该立马杀了波波莎这个和杰克一样的疯子。]
追忆着那段往事，沙丁和卡利亚都不禁在心中暗暗懊悔。
所有的海盗都只是沉溺在喜悦之中，就连黑旗军团在这之后要走向何方、又该由谁来继续带领都抛之脑后，只想先尽一夜的狂欢，自然对路西法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权力的小姑娘放松了警惕，却不曾想过历史会再度重演。
[……不过，波波莎终究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幸运儿，就像那些‘路西法’一样，其掌握的权力还在于背后的支撑者。]
“就在那天晚上，艾琳 · 沃尔诺丝只用一击就杀死了当时的第六舰队舰长阿斯蒙蒂斯，以及第六舰队的其他高层，按照有意夺权者只要杀死当权者，即能继承权力的规矩，她就这样一夜间成为了黑旗军团的七大舰长之一。”
如出一辙的故事再次上演，仿佛标志着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依靠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她很快就掌握了黑旗的大权，并立即扶持已经改名的波波莎重新登上第一舰队舰长——黑旗最高统治者的宝座。”
“她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路的……”
[该不会是因为烟花女这个共同身份吧？]
卡利亚笑了一声，躁动地抖起腿来，他不曾见过艾琳，只能靠想象勾勒出她与阿斯蒙蒂斯缠绵时的身姿，又暗自埋怨着阿斯蒙蒂斯怎么会在床上掉以轻心，竟然没把她同之前其他女人一样玩死。
“冷静，My friend。”
沙丁一眼看穿对方话里的意思，吓得不敢言语，只暗暗庆幸这里没有别人，如果这个蠢货见过那女人发起疯，拎着几大串人耳朵缓缓走来的模样，就定不敢说出这种话。
“她们二人的确形影不离，至于原因……我倒是知道点线索。波波莎的生母死于难产，也并没有养母可言，那天晚上，波波莎那天刚好被关在第六舰队的牢房里。听幸存的海盗说，当时的艾琳见人就杀，舰船内部早已是尸横遍野，但波波莎见到她时，却完全不害怕，直接冲上去紧紧抱住对方，嘴里不停喊着：‘妈妈，妈妈’之类的东西。”
“妈妈？这话当真？”
沙丁点点头，“但她们二人不可能是母女，就算黑旗当初的调查出了问题，这二人在长相上也相差甚远，波波莎那样做的原因，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卡利亚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想试着从沙丁嘴里套出更多话来，“你是在3年前离开了这儿，对吧？……跟那帮家伙一样，因为白毒？”
“白毒？Nonono——”沙丁放下手中的酒，“不论是它还是她，我对白毒可没兴趣，真正导致大量海盗在三年前脱离黑旗的根本原因，也并非是白毒。”
沙丁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说：
“波波莎上任后，才终于露出她真实的嘴脸：贪图享乐、挥霍无度、嗜杀成性。虽然她在名义上是黑旗的统治者，但实际上管理黑旗的人一直是艾琳，她整日只负责肆意挥霍黑旗的财产，以及虐待拷打平民，一天要花掉几千万来购买各种奢侈品，每天都是如此！”
众人本以为自己逃脱了恶魔，没想到却落入了另一个恶魔手中。
“那其他人就没试着反抗过？波波莎难道不就是个普通人吗？”
“她是普通人没错，但她有艾琳撑腰，如果想要对波波莎下手，就要先击败艾琳，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流窜海盗大量出现的根本原因，是黑旗军团统治层的荒淫无度。艾琳姑且还算清醒，把黑旗管理地井井有条，清理了杰克留下的所有痕迹，在杰克周围设下层层结界，以防有人再接近他，但波波莎可不在乎这些。就算这时有能者接位，也很难把这堆沉淀了28年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相比于在日益衰败的黑旗军团荒度时光，不如找个机会逃出去。”
“所以，白毒只是你们离开的契机？”
沙丁再次点点头，“三年前，黑旗原第三舰队舰长可拉玛依失踪，第二天，原第二舰队舰长那曲带领原第二、三舰队全员以追随白毒的名义脱离黑旗，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在这之后又离开了他们而已。不久后，原第六舰队舰长伊敏，各大舰队中队长阿济格、辣什、耶利米、荷尔拜因等人，以及众多黑旗成员相继脱离黑旗追随白毒，黑旗一下失去了近三分之一的成员。”
“如果星际联盟没有迅速出手的话，恐怕黑旗也会坐不住吧。”
“白毒与星际联盟的利益冲突远比和黑旗的深刻，即便没有外部干扰，白毒也不可能长存，我刚才所提到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惨死，在那个时候，像银河眼那样远离与白毒有关的一切，才是最佳选择。”
卡利亚倾耳听着沙丁的一言一语，他虽自知不应对黑旗军团抱有什么过大的期望，但回忆昔日的繁荣，总归还是有所期待，可如今越听，脑内越描绘出一幅断井残垣之景，而一无所知的自己竟还跟着沙丁踏进了这摊浑水，不禁心生恨意，凝视着对方默不作声。
而沙丁见卡利亚突然收了声响，自然察觉到是自己话没有说对，连忙堆上笑容补充到：
“在这之后，黑旗很快就补上了空缺的统治层席位，现在七大舰队中最受重用的主要有三支，由鸟嘴带领的第二舰队、莱廿的第四舰队，和麒兹所掌控的第六舰队。第二舰队的人都很少露面，能够与其交流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第四舰队的情况极其特殊和复杂，他……不，他们从不和外人合作，而第六舰队旗下的黑市数量和繁荣程度均为七大舰队之首，管理区域还包括杰克的所在地，足以证明其受重视的程度。”
“并且，艾琳还将夺走乌拉拉，消灭麦当一行人的任务交给了第六舰队，你我又刚好拥有对方想要知道的情报，我们的合作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沙丁与卡利亚报团取暖，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没有理由欺骗对方，但沙丁虽嘴上慷慨激昂，心中却也存有疑问：
根据自己的情报，以及在这里的所见所闻看来，第六舰队的大小事宜从来都是麒兹这个中队长出面负责，舰长库洛斯不知怎的，一直躲在飞船的最深处闭门不出，他没人送饭没人递水，只用一台对讲机与麒兹保持沟通，除了麒兹，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是否真的“存在”，都值得人怀疑。
沙丁眼看卡利亚被他说服，也不再多说，二人之间重归寂静，沙丁正想再倒一杯酒，一直关着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早安，两位先生。”
麒兹如一阵风般大步闯进来，吓得二人惊在原地，沙丁刚想把酒杯藏起来，麒兹却误以为是给他倒的酒，二话不说便夺过来喝得精光，随后重重坐在中央，恨不得整个人跌在座椅上。
[这突然是怎么了？]
二人回头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又转过身悄悄望着麒兹，他满面愁容，无精打采，眼角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嘴唇干裂泛白，时不时咳嗽几声，像是一夜未眠，又像是身患重病。
沙丁和卡利亚都不敢说话，只能互相看来看去，麒兹的视线倒从未在他们身上停留，注视着桌前另一盏酒杯。
“库洛斯大人一般不出来，也不喝酒，准备一杯就够了。”
他拖着沙哑的声音说完，二人立马点头答应，卡利亚赶紧将杯子扔到一旁的柜里，沙丁却发觉这是个好机会。
“库洛斯大人……确实很少露面啊。”
他弯着腰，试探着麒兹的反应，对方只是将对讲机放到桌前，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相反的，他的眼睛亮起，嘴角上扬，表现出一副亢奋的模样。
“嗯，库洛斯在三年前同我一起攀登雪山时身受重伤，后来我们二人被艾琳大人和波波莎大人救下，成为了黑旗的一员，但库洛斯的伤势过重，现在还在修养，不宜外出。”
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麒兹滔滔不绝地说着，与平日里冰冷的他判若二人，沙丁见状赶紧连加追问。
“原来是这样，希望库洛斯大人能早日康复……不过这样看来，您们二人的关系真是好啊。”
“那当然，我与库洛斯自幼相识，一直是彼此的挚友。库洛斯家境富裕，聪慧过人，而我不仅从小笨拙，家境也颇为贫寒，但尽管如此，库洛斯却并没有疏远我，将我同常人一样看待，我能走到今天，全是库洛斯的功劳。”
麒兹说个不停，卡利亚不想听这些少儿故事，便歪着头看向一边，而沙丁则饶有兴趣地来回附和，但心中更加怀疑起“库洛斯”以及麒兹所言的真实性：艾琳和波波莎会平白无故救下两个普通人？怎么可能！
趁着麒兹说话的间隙，沙丁偷偷看向桌上的对讲机，而门外也刚好来了人。
“麒兹大人，那个帽商的船还没有被找到，估计是失去动力开始自然运动了，他身上也没搜到和星际联盟有关的东西。他和其余四人，是放到地牢里，还是……？”
屋内的三人向外望去，越过前来寻问的海盗，沙丁和卡利亚竟看见了麦当众人。
他们一个个睡得死沉，被众海盗绑着扛在身上，笛亚的大腿没有枪伤，尼迪倒是真的吐了一身。
“他，他们不是被你转移走了吗？！怎么连伤口都不见了！”
二人看着面前货真价实的五人，心中茫然不解，扭头望向麒兹，对方已恢复了正常模样，镇定地让海盗们把五人放到地牢，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着二人冷笑道：
“你们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将活生生五个人从茫茫宇宙的一头，转移到另一头的家伙吗？”
“可当时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他们凭空出现在飞船里！”
麒兹笑着默默看向二人，欣赏着他们困惑的模样，悠然地前后摇晃起座椅，胸口的彩虹石也因此不停闪烁着光芒。
“我的能力——半醒梦，使我可以制造梦境并使人入梦。我虽然做不到将人直接转移，但我却能够模拟出与现实完全一致的梦境，并将多人拉入该梦境。”
“……你的意思是，刚刚在主厅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沙丁已经明白，而卡利亚仍然不知所以。
“对，”麒兹得意地点点头，“那五人一直在他们自己的船上，只是睡着了而已。我将包括自己，以及你们在内的所有人拉进了以主厅作为场景的梦中，就是对他们的‘出场方式’做了小小的微调，让他们以为自己被转移了，他们的消失也并非是转移，而是被我拉到了其他梦中。至于你们，你们一直睡在这儿，不久前才被我唤醒。”
“当然，把距离如此遥远的五个人拉进梦里并不容易，我在一分钟内失败了18次，第19次才成功。”
麒兹揉着自己的眉心，显然已经筋疲力尽。
[那四个人还好说，主要是那只兔子，跟受过专业训练的外丹师似的。]
“在他们入梦的同时，我派了人去寻找他们的飞船，你们刚才看到的，才是他们本人，乌拉拉也已经找到，现在就在运往第一舰队的途中。”
想到这儿，麒兹不免又皱起眉头，乌拉拉的确找到了，但就如笛亚所说一样，他找到了两个，一个在船上，一个在笛亚身上。
按理来说，那个帽商作为外人登船，乌拉拉这样重要的东西定不会放在身外，所以笛亚带在身上的才应该是真的。但刚才自己向屏幕那头的波波莎和艾琳说完自己的推理后，那二人却坚信放在船上的才是真乌拉拉，铁了心要自己把那个乌拉拉交上去，甚至都拒绝了两个乌拉拉一起上交的方案。
[……真是不可理喻。]
麒兹叹了口气，抬起头重新看向沙丁与卡利亚，二人的脸上写满后怕与惊恐，他们回忆着脑内清晰逼真的记忆，难以想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可既然他们本人已经沉睡，你也拿到了乌拉拉，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继续做梦啊？”
卡利亚不解地向麒兹问，对方听完，又发出一声冷笑：
“别把我和你们这些杀人犯归为一类，第六舰队从没有直接杀害过任何一人。”
他自豪地仰起头，使自己比二人要高出一尺。
“当然，确实有无数人死在了这里。我的梦境并非与现实完全无关，在梦境中受到的肉体伤害，会在梦境结束后映射至其真实的身体上，如果你在梦中死亡，那你就真的完了。”
“所以，你是在梦里杀人……？”
“噗！怎么会需要我动手呢？”
听到沙丁所言后的麒兹，诡异地大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来回翻滚，令二人更加不解。
“你们知道把一群人，关在一个没有任何食物的绝境当中，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吗？在死亡面前，任何感情，任何道德，任何信仰，任何智慧，都只会被活下去的欲望征服而已！到那时，人也只是牲口罢了！”
麒兹扳住沙丁的肩膀，强行把不知所措的他拴到自己面前——
“人们会自相残杀啊！”
……
“啊！”
笛亚刚要向麦当伸出手，脚下却被一块硬物狠狠绊倒，她险些摔到地上，定下神后察觉不对，便同麦当一起开始尝试挖出硬物来。
“啪！啪！”
伴随着一堆堆雪被挖起，二人终于看到了隐藏在白雪中的异物，笛亚伸出手握住长柄，将其一把拽了出来——
“这是……刀？”
只见在笛亚手中，两把锋利的短刀刺出阵阵光芒。两人刚要仔细查看，一阵狂风忽然吹过，逼得他们只能闭上双眼，而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帐篷，以及同样一头雾水的伙伴们。
他们再次回到了原地，五人互相看着彼此，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相同的短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