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伊斯里来说,夏日大抵就是一锅沸腾的水。
自己就像是浸泡在辣椒汁里头的菜,被毫不留情地一锅乱炖。
蝉鸣环绕,让本就烦闷的心更加凌乱;烈日当空,直射的灼光仿佛要蒸发地表的一切,眼前由暑气所组的白茫茫一片仿佛沸腾的水汽一般。
如此这般的炎热,哪怕是光着身子也不能逃脱暑气的侵蚀。因此,对于伊斯里来说,唯一的慰藉大抵就是眼前这条澈爽的河流。
流经村子的唯一一条河流,最深处大约一两米深。即便还是身高不及一米五的孩童,但对于从小到大就生活在乡村的伊斯里这些孩童来说倒不是什么危险的深度。据说城里的河流足有十余米深度,对比起它们,也许眼前的这条水应该被称为小溪更为恰当。
“嘿嘿,看啊哥,这就是第五条咯!”
在不远处的少女回过头泛起灿烂的笑容,手里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鲜美淡水鱼。
那是伊斯里的妹妹万由里,与自己同色的黑发相当柔顺,剪成方便清洗的蓬蓬头状,发梢及到耳垂边,随着手里的鱼摆而一同晃荡。娇小的身板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背心,露出的白皙肌肤因夏日的灿光而泛起健康的红润。下身穿的是短至腿根的小热裤,裸腿与裸足就这样浸泡在清凉的溪流中,任凭流动的清凉不停拍打着少女的半身。
“相比起来哥哥你,是不是一条都没有抓到啊~?嘻嘻嘻。看来这次的比赛,又是我赢了呐。”
万由里随手将抓来的鱼扔进岸边的水桶,捂着嘴坏笑地看着伊斯里。
“可恶啊,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你给我等着万由里,接下来就是你老哥我翻盘的时候!”
“欸~?每次都这么说,到头来还是会输给我,真的很逊诶老哥。”
“......咕!总、总之你给我等着,唯独今天我一定会赢!!”
“好好好。总之,你先准备好买冰棍的钱哦。”
......
说到夏天,那当然少不了冰棍。
冻得坚挺的块状物强硬地塞进嘴里,顿时如冰天雪地一般临幸闷热的口腔。冰凉凉的澈爽自黏膜扩散至全身,如雪花般渐渐消融于浑身的神经,只留下融雪的余韵凉澈自己的身心。
而强张的嘴迫于冰棒那骇人的压力被迫分泌出大量的唾液,被调动的唾液腺开始全方位吸收冰棒那甜而不腻的甘澈。
待嘴里的冰开始因唾液的余热而微微软化,咔擦一声,伴随着冰碎那内含的糖浆与果汁在口中迸发,又带来别样的滋味。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舒心,如果用的不是自己的零用钱的话大抵会更加完美。
正因此,一旁的万由里一边舔舐着手中的冰棒,一边微歪着头眯眼笑着,露出了极为幸福的表情。
该死,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咔擦咔擦咔擦,伊斯里则是一脸愤懑地不停咬着冰棒,三两下将手里那蓝玫瑰色的棒状物转变为木色的冰棒棍。
“就算你再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老哥你五十三战五十三败的战绩哦。”
“啧。”
“喂,你刚刚咋舌了是吧?咋舌了是吧,对着自己的妹妹!”
“错觉啦。”
五十三战五十三败,这是伊斯里对上万由里的战绩。
没错,尽管切磋的内容千奇百怪,有大胃王切磋,抓鱼抓鸟抓鸡切磋,赛跑爬树切磋,杀鱼杀鸡做饭谁好谁快切磋。
——但是伊斯里一次也没有赢过。
尽管他打死也不想承认,但自己的妹妹万由里似乎是个神人。
仿佛受到神的恩惠,一切的一切在她的面前似乎都易如反掌,只要去做都会做得比伊斯里快,甚至比伊斯里好,让他身为大哥的威严荡然无存。
不过这样的她自然也有可爱的一面,像是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还有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伊斯里陪着,否则就会一脸寂寞地嘟着嘴,硕大靓丽的眼眸嵌着泪花,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而伊斯里一到就会立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一边嘴上抱怨着“太慢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做完了”“怕你一个人太寂寞了才等你”之类的话语,一边却在心里暗自松气——尽管这些事她本人绝对不会承认。
也正是万由里的这些举动,才能让伊斯里意识到自己仍是一位兄长的事实吧。尽管这些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般撒娇的举动不太好,但伊斯里在内心深处也会暗自庆幸——啊,在她心里,自己确实是个哥哥啊什么的。
不过,其实两人都还只是不满十二岁的孩子,不是吗?
可爱归可爱,是人都会有另一面。
“哦啦!!!”
发出不太像是童稚少女的凶残声音,啪的一声,万由里手上的锥子快准狠地穿透鱼的脑袋,刚刚仍在砧板上啪嗒啪嗒挣扎的小可怜一下子便没了动静。
随后,堪比万由里脑袋般大小的砍刀,哗的一声划破鱼的腹部,鲜红的血液流出,各种内脏像是垃圾一般被少女随手扔到另一个塑料袋里。
溅出的血液沾在少女的脸颊,兴奋的双眼泛着凶残的光,嫩红的嘴唇咧着如弯月般豪迈惊悚的笑。
无论看多少遍,万由里杀生的的样子始终霸气到让伊斯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快准狠,刀起刀落,一命呜呼。甚至是未遭束缚的活鸡,她都能一刀断其颈脉,让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家伙一瞬间失去活力。
砧板上的屠夫少女——熟人都喜欢这么调侃万由里。她本人似乎因为这个称号过于狂野而显得有些害臊,但似乎也不是很讨厌的样子。
总之,村里的人都认可万由里的屠宰能力,经常将一些鱼啊野鸡野鸭啥的交给万由里去处理。
“可我却做不来这种事呢......”
“什么?”
“啊,不,没什么。”
伊斯里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小心说出口了,这可不行。
本来这种粗活应该是身为兄长的自己做的,却因为怎么也办不好,而交到了万由里手上。
有些愧疚,但万由里似乎不讨厌干这种活,伊斯里也没法说什么。
嘛,不也挺好,一个愿不干一个愿干。
可是......
伊斯里看着这样的万由里,内心深处总有某块挥之不去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