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艾尔和大部分兽人奴隶来说，如果不能展现出自己的作用来，那就一定不会被人所需要。
没有价值的奴隶还能做什么，除了浪费那些老爷大人们的粮食以外，体弱多病的会被送进牲口的肚子里，稍微健壮一些的熊人狼人等，他们则会被送进奴隶角斗场。
艾尔既不想被当成食物，更没有能力成为角斗场中拼死的角斗士，也不清楚现在的新身份所代表的东西。
墨本也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本质上能够来到人类大陆的这些天族都属于是鹰派，而鹰派中没有一个人不会痛恨人类与那些兽人种族，能够愿意接纳他们也是因为天族不想与人类一般肮脏。
“那些食物不需要分给你的同伴吗？”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墨本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场面，他望向角落里那满满一袋子食物询问道。
“啊……哦，是要分给大家的。”艾尔一时间没有转换过来情绪，愣愣的点头之后赶紧起身向墨本弯下了身子，“墨本大人，您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将这些食物分给大家。”
说完之后，艾尔扛起那袋子食物，整了整衣衫快步往门口走去，但在推开那扇破旧漏风的木门之前，她的手顿在了半空。
“……墨本大人，我……我并不清楚正常人的生活该是怎么样子的，从我们出生开始，所能见到的最纯净的颜色，只有那被铁栏围起来的一小块天空。”
墨本：“……”
“而没有表现出应有价值的奴隶们，就连那片湛蓝都要失去……我会成为您所说的‘公民’的，虽然现在我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木门被关上，尽管关门那人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但那几块朽木拼凑起来的木板门依旧发出难听刺耳的吱吖动静。
“姐姐……？”
被动静吵醒的维拉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门口的方向。
“墨本大人，姐姐去哪里了？”
“去给大家分发食物了，你是叫维拉……对吗？”墨本露出习惯性的惊悚笑容，声音放轻下来。
“是维拉！”被别人提及名字的时候，维拉显得精神了许多，她高举着小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在炫耀好玩具一样，“姐姐给我起的，大家的名字都是姐姐给起的！”
“是吗，那维拉的姐姐可真厉害。”墨本笑了笑夸赞了一句，“不再继续睡觉吗，现在还是深夜。”
“唔，不太困……维拉下午的时候在康斯坦丝大人那里睡了一觉。”
虽然是这么说，但维拉还是打了一个哈欠，她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孩子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应该是睡眠时间最长的时候。
估计是姐姐不在身边有些不放心吧。
注意到维拉脸上隐藏起来的一丝紧张，墨本这样想着，从他短暂的了解来说，艾尔是这群兽人中的领导者，虽然年纪轻轻，但也在奴隶市场中偷偷摸摸的学了很多的东西，除了与外人打交道。
“要等姐姐回来吗？”
“嗯，要！”
“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老头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维拉爱听故事！”
“哈哈哈，那好。”
墨本搬着椅子来到了床头，望着已经坐起身来的维拉，他缓缓开口：“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的各个种族和平共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领导者，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故事并不长，可以讲给小孩子听的内容更是少的可怜，那是关于天族因为战争没落之前的故事，在这片大陆还没有出现所谓的‘神谕’之前的事情。
似乎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墨本将自己脑海中那一段遥远的记忆翻了出来，维拉听得很认真，但脸上始终带着不解和困惑，她想象不到没有奴隶没有压迫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至于人类与兽人交谈相爱互相尊敬的场面更是天方夜谭。
“那样的世界是不是很美好？”末了，墨本口中的故事戛然而止，他突然问道。
“嗯嗯。”维拉没太听懂，不过她依然对那个‘故事’心生向往，“维拉听着都想要去那里生活了呢，康斯坦丝大人也说过哦，将来带我们去的地方就和墨本大人您说的一样呢，人人都能填饱肚子，大家也不会吵架……”
维拉眼中的真诚映入墨本的视线，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单纯了，千年来的风雪当中，他的眼里只有那些遭受苦难双眼无神的族人，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已经在天族之中消失了很久很久。
沉默中，墨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康斯坦丝要走自己的那条路，明明战争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强大的力量胜过一切精心筹划的愿景，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憧憬着美好的孩子。
种子。
这个词汇猛然在墨本的脑海中涌现出来。
天族逐渐没落是个事实，就算通过战争夺取了一片生存的土地，天族依旧没有能力再回到千年前那般辉煌，这颗行将就木的‘老树’不断凋零着枝叶，不论如何拼命汲取别处的养分，那些腐朽的老旧枝丫都已经快要将其压垮，如果想要继续延续生命……
“……抛弃掉壮硕但枯败的身躯，种下一颗新的种子成为它成长的养分。”
“嗯？墨本大人您说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一些呓语罢了。”墨本下意识伸手想要拍拍维拉的头顶，但看着自己如骷髅般的手掌又停了下来。
他是那颗‘老树’，奥维塔尔他们一样，他们都在拖着沉重的毫无意义的身躯，还想要抓到那些远处的养分维系自己的生命。
在墨本愣神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掌下面多了一丝温热，不知道什么时候，维拉已经将脑袋主动凑了过来，稚嫩的绒毛带着体温在他的掌心蹭了几下。
“……？”
“姐姐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摸维拉的头顶，然后就重新打起精神了。”
“是吗，我看起来不怎么精神啊。”墨本自嘲的笑着，然后稍稍在维拉的头顶摩挲几下，“谢谢你，维拉，老头子我现在也打起精神来了，全部都是你的功劳哦。”
“是吧是吧！”
维拉呲呲嘴巴，几颗小虎牙从嘴角露了出来，眼睛也弯成了两个月牙。
“沉醉于旧世界辉煌的人在新世界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很开心你想明白了什么。”
一个声音伴随着木板门开启的吱嘎声响起，墨本似是早就察觉到了来人，他没有丝毫惊讶的转过身去看向门口的身影。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你说教，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切，我老早就想说了，可你们这群家伙的脑子哪里容得下别人指手画脚，所以我只好自己来咯。”康斯坦丝耸耸肩，显得颇为无辜，“你们千年来满脑子都是曾经过去，我可是好好的睡了一觉，比你们清醒多了。”
一个睡了六百年的人和一群通宵熬夜了千年的老家伙们啊……
跟在康斯坦丝身后艾尔不清楚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明智的没有选择追问，她来到了床尾的位置乖乖坐好，顺便瞪了一眼笑嘻嘻的维拉。
“怎么还没睡觉？”
“姐姐不也没睡吗……”
两姐妹轻声交谈的功夫，康斯坦丝冲着墨本裂开嘴笑了起来，“回我住的地方去吧，别在人家里占地方了。”
“同意。”
两人随后起身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艾尔还想送一程，但被康斯坦丝叫停留在了房间，明天她们两姐妹还有事情要做，这么晚了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