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看小蝶有点不大对劲,我问她道。
“……”她不说话。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十字架圣堂里面多的是,到时候你们把遗体弄过来就行。”
“我们光明正大的进来?”我问道,“不需要避开其他人吗?你不怕被别人知道?”
“没关系,今晚这里没人。”花间影耸了耸肩,“今晚的[太阳祭],大家都要出业务,这里没什么人,就算有人,他们也来不及往上报告了。”
“……”我听懂了花间影话里的意思,但这不关我的事,所以我也懒得操心。
“你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布施劳恩笑了笑,“那我们就先走了,祝愿你们行动顺利。”
“不送了。”
布施劳恩带着那个红发女人,从窗户口那里翻了出去,但是窗户是完好的。
布施劳恩他们走后,花间影对我们三个说:“好了,你们也去歇歇,晚上圣神教堂那边的祈祷一开始,你们就行动。我们的人会把你们送到圣堂附近的。”
我点了点头。随后花间影摁了下桌子上的一个按钮,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二当家的。”那人弯着腰,看起来是个佣人。
“带这三位贵宾去休息。”
“是。”
随后我们被这个佣人带去了不同的房间,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跟小蝶分到了一间。我把门关上,小蝶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这样子。
“怎么了?”我把她拉到身边,问她道。
“……不舒服。”小蝶总算开口了。
“发烧了吗?”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唔,好烫。
我急忙让她躺下,可是小蝶仿佛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姐姐,”她说,“假如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一定要救救花姐。”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拿来了两个枕头,垫在她床上,“来,你先躺下歇会儿,我去给你找药。”
“不是发烧。”
“什么?”
“我说我没有发烧。”小蝶摇了摇头,“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在呼唤我。”
“别说疯话。”
小蝶又摇了摇头,“姐姐,我没有说疯话。”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感觉小蝶有点不对劲。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参加今晚的任务。
我走出门,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花间影正坐在桌前,她正在看一本书。
“花间影。”我说。
“怎么了?”她看着书,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小蝶发烧了。”
“哦。”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参加今晚的任务。”
“哦。”
“那就让她在这儿歇着吧,你这儿有退烧药吗?”
“没有。”花间影说,“而且,小蝶必须参加今晚的任务,她必须跟你们一起去。”
“为什么啊?”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为什么。”
“你要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带着小蝶一起去的。我和唐恩没有时间看管她,她去就是送死。”
“……”花间影沉默了,“我想,克鲁赛伊斯,你似乎不大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
我知道跟花间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转身准备离开,但是花间影叫住了我。
“等等,我刚才有点激动,说话有点不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你的提议,嗯,既然小蝶不舒服,那就让她留在这里休息吧,今晚就你跟唐恩去。”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我便走回了刚才的房间。
小蝶还是那样子,看起来睡着了。我让佣人拿来了一些退烧药,我叫醒小蝶,让她服下,并告诉她,今晚她不需要去执行任务了。
“这没什么用。”她嘀咕道。
“什么?”
“这只不过是拖延了那一刻的到来。”
“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姐姐,我脑子好乱。”小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没关系的。”我把她搂进怀里。
……
……
晚上,唐恩来房间找我。
“该行动了。”他说。
我示意他说话小点声,小蝶才刚刚睡着。
“她怎么了?”唐恩轻声问我。
“她有点不舒服,今晚的任务就不参加了。”
“那样才对,我不知道让一个孩子去参加这种危险的任务干嘛。”
“嗯——去圣堂的车都准备好了?”
“花间影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她正在楼下等我们。”
“嗯,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我起身往楼下走,在门口,我看见花间影正站在那里。她手上举着两个高脚杯,“来了?”看到我跟唐恩后,她笑着说道。
“啊,是时候出发了。”
“我没什么要给你们交代的了,只是告诉你们,一定要完成任务,一定要把遗体给我带回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说,“这两杯酒,就当时我给你们送别吧。”
“不。”我摇了摇头,“等我回来后再喝吧。”
花间影笑了笑,“那也行。”
唐恩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走了。”我对唐恩说。
然后我们就登上了前往圣堂的马车。我看见天的尽头还隐隐约约有一点太阳的影子,路上到处都是人,他们都在往一个方向汇聚着,他们的眼神如此的空洞。我看向天空,天黑的如同墨染的一般。好戏要开场了。
……
……
我们到达了圣堂外围后,马车就把我们放了下来。
“二当家吩咐我只把你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没办法,我们只好下车,准备步行过去。
“有几成把握这次?”我问唐恩道。
“三成。”他说。
“怎么才三成啊?”
“三成还是那个胖高官给的。”唐恩说,“偷神明的遗体,天啊,对于教国人来说,这可是头一件大不敬的事情。”
“你不也是教国人,你不在乎吗?”
“不,我不是教国人。”唐恩摇了摇头,“我是从高唐帝国来的。”
“你是从高唐帝国来的?”
“是的。我小的时候,我的家族惨遭灭门,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了活命,我逃到了教国,整天苟且偷生。”
“……我有一事不解,唐恩先生,实话实说,你的魔力量算不得多,但是你的实力却很强,这其中有什么技巧吗?”
“告诉你也无妨。”唐恩说,“这是我家族的秘技,寸劲。我们家族并不是一个擅长魔法的家族,但是我们经过数代的钻研,研究出了一种借力打力的秘诀,即寸劲。有了这一诀窍,哪怕魔力量不够,我们也可以战胜远比我们强的魔法师。但寸劲的缺点也很明显,即它基本上只能用来防御。”
“……哦,是这样啊。”
我有点小失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更罕见的力量呢。不过唐恩的这一秘诀也很强就是了。
我看见前面有一白色的教堂式建筑,我就知道到地方了。
“该干活了。”我小声对唐恩说。
我俩蹑手蹑脚地沿着墙边走,但是直到我们走到圣堂主殿的台阶下,我们才发现这是根本没必要的。圣堂里连一个士兵都没有。
我有点惊讶,布施劳恩到底干了什么,才能把圣堂的士兵全调走?
“你看!”唐恩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天上看。
“……那是……什么?”
我看见,东边的天上,一道冲天的紫气正在凝聚。那紫气卷起了附近的云彩,从远处看来如同龙卷风一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圣神教堂,也是在东边。
布施劳恩到底在搞什么?
“我感觉我们得快点了,”唐恩说,“既然圣堂空虚成这种样子,那我们最好赶快把遗体弄走,我感觉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我看向圣堂,圣堂在台阶的尽头,即便在夜色中,也看得清楚它的轮廓。
我跟唐恩走上了台阶。台阶很长,但是还是可以望到尽头的。我跟唐恩走了十分钟,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圣堂还在上面。
“等等。”唐恩叫停了我,“好像不太对。”
“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们好像走过了。”
“怎么可能,我们是一直往上走的,怎么会!”
唐恩眉头紧锁,他用魔力在台阶上做了一个记号,然后我们继续往上走去。走了一会儿后,唐恩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
“你看这里。”他指着台阶上。
那是他刚才做的标记。
我抬头往圣堂的方向看去,确实,虽然我们一直在走,但好像从未靠近过圣堂。
“这是……”
“会不会是某种幻术。”
我摇了摇头,“不大可能,幻术需要某个明显的物体作为标志才能释放,我们刚才可没有看到什么类似的东西——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一个东西,满足我刚才说的条件!”
“什么东西?”
我指向了圣堂。
“有人用圣堂作为标志,对我们使用了幻术。”
唐恩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我们该怎么办?”
“想要破除幻术,其实也很简单。从原理上讲,幻术就是一种逻辑上的欺诈手段,它需要通过施法者的大量运算,才能保持幻术的继续。”我说,“所以,我们只需要制造出一种能让施法者计算不过来的情况就可以了——而且,与其说破除幻术,我更好奇的是,一般情况下,施法者会立刻攻击中了幻术的人,但是我们好像没有受到攻击,敌人的目的似乎只是不让我们靠近圣堂。”
“……这种事情,等我们破除了幻术后再说吧。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唐恩先生。”我笑了笑,“你只要避开我们,一直朝远处释放近距离魔法就行了。”
“这么简单?”
“嗯。因为在幻术中,施法者实际上需要帮你去演算魔法后的效果,这需要大量的计算量,只要释放的魔法足够多,足够复杂,绝对能让她死机。”我说,“哦对了,千万别放到我们的视线外了,在我们视线外的魔法,施法者可能会偷懒,直接把魔法给消失了,反正我们也看不见。那样的话就起不到作用了。”
唐恩伸出左手,一个火球在他手上生成。
“这太简单了,唐恩先生,不足以让她死机。”
“还没开始呢。”唐恩说。
唐恩手指轻轻摇晃,只见那火球在他指甲跃动,然后化成了几簇火苗,火苗往天上飞去,一簇火苗变成两簇,两簇变成四簇,四簇变成十六簇,越来越多,越飞越高,他们在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圆,然后绽放开来。掉落下来的火苗继续分裂。
不等唐恩的魔法用完,我就看见四处的景色开始掉色,像墙皮一般掉落下来。唐恩的魔法在空中消失,一个长发女孩出现在台阶上方。
那女孩留着黑色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
“外来者,请回吧。”
我惊讶地发现,那女孩我曾经见过。
是的,那是前段时间我在那个自称为威廉的男孩身边看见的那个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应该说,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初。”
“什么?”
“我是最初的曙光,也是最初的黎明,我是迎接太阳的第一滴晨露,也是与月亮相视的最后一片叶子。我是起源的星光,也是灭世的终焉。我是神明的造物,出生于世便背负着使命。请回吧,外来者,时间之神瓦沙克在此长眠。”
“你的话很费解。”
“你们弱小,就像路灯下的飞虫,灯要熄灭了,飞虫只有离开,去寻找下一盏灯,或者死亡。”
我和唐恩面面相觑,听不懂她话的意思。而且,谁也没告诉过我们,这里会有这样的一尊大佛啊!
等等,仔细一想,这个偷神明遗体的计划实在是敷衍至极,花间影他们连个具体的可执行计划都没给我们,也没有做过事前演练,也没做过任何突**况下的预案。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我大概可以理解花间影为什么这么不在乎,她大概是为了向布施劳恩示好。假如布施劳恩成功篡位,那么大权在握的他,自然会帮助自己曾经的盟友,到时候花间影大可以利用教会的力量来逼迫老大下台,自己成为[血手]的老大。说白了,神明的遗体,对花间影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于布施劳恩来说,恐怕就意义非凡了。假如不能复活神明,我不知道他要靠什么来上位。而且,我并不知道他想要怎样复活神明,或许他还会让[冷鹤]像救活花间影那般那样做?可是[失格]能救好神明吗?我不知道。而且,我不论怎么讲,我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冷鹤]她一个魔女,会跟布施劳恩合作,一起复活神明。
我挠了挠头,我搞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但是,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些,现在需要决断,需要行动。不论怎样,我认为都需要把神明的遗体带出去。
“我们必须进入圣堂。”我对那个少女说。
“不被允许,不可接受。”
“欸,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欸,能不能行个好,放我们进去呢?”
“未曾见过,何出此言。”
“欸?”
等等,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这女孩似乎与我之前见到的那个不是一个人!
“我明白了,”我说道,“你们不过是神明制造出来的木偶,是神明帮助教国发动战争的战争工具!”
“……”那少女沉默了。
“否认,非神明本意也。”那少女过了一会儿才说,“吾等创始之初,不过济天下之民,及至后来,神明力微,吾等不可抗命于人类,终为人类所用,沦为战争之兵器。”
“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救活神明!”
“否认,神明已死。”
“不,我们有救活神明的办法。”我冲那女孩喊道。
“……[失格]?”
什么?
她怎么知道的?
“神明死于此物,何能以此物复活哉?”那少女笑了笑,“往者之不谏,来者犹可追。请回吧,外来者。”
神明死于[失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有点懵。
“不,我们今天一定要——”
不等我说完,我就感觉到身体上一阵剧痛,我的身体腾空了起来,浮在空中。我看见那少女的左手高举。
“汝等,弱小,速去。”
唐恩使用魔法,朝那女孩放去,但是没有一点效果。
“可恶,”唐恩眉头紧锁,他双拳紧握,我看见他身体周边有白色的气体流转着。
他用力一挥,将那白色的气体送出,那气体汇聚成了一条长线,重重地打在了那女孩身上,居然逼退了她几步。我感到身上顿时没了压力,掉了下来,唐恩上前将我接住。
“这是什么魔法?”我问唐恩。
“还是寸劲。”
“可是,寸劲不是只能用来防御——”
“我用魔力攻击了自己。”
我吃惊地看着唐恩。
“你疯了!”
“没关系,”唐恩把我放下,他笑了笑,“我们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不是吗?”
“不,我们必须得先保存自己。”
“……我很在乎这次任务。”他说,“我的妻子死了,好多年了吧。她是被疾病带走的。我想,假如神明还在的话,她就不会这样了吧。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好多像我一样的可怜人,我不想让他们也遭受我受过的苦难,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人们把那对男孩女孩绑在柱子上,那柱子开始转动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好像大喊:住手!可是我不能那么做。但是如果是神明的话,一定可以的吧。”唐恩笑了笑,“所以,我一定要让神明复活,哪怕是付出我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唐恩。”
“我会帮你拖住她的。你可要赶快啊。”
说罢,唐恩舞起身边的气脉,向着那个女孩冲了过去。女孩伸出手,但魔法的效果被寸劲抵消了,反而重重地打回了少女的身上,少女飞了出去,唐恩紧追不舍。我趁着那女孩无暇他顾,我连忙跑进圣堂。
圣堂很大,里面到处都点满了蜡烛。一具棺材就停放在圣堂的正中央。我走上前去,那棺材是水晶做的,里面躺着一个少女,那少女和我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位长的一模一样,看来神明是以自己为样本制造的那些人偶。
那少女安详地躺在里面,那样子不像已经逝去,而像睡着了一般。
我打开棺椁。
我的手指刚接触到那少女的皮肤,我的脑海中就嗡了一声,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
那少女站在我面前。
“你好呀。”她微笑着对我说。
“你就是神明瓦沙克?”
“哎呀,好见外呀,怎么叫的一点都不亲切……”那少女嘟着嘴抱怨道,“明明人家这么可爱……”
“我是来救你的,我们有办法复活你。”
“少来了,你这话也只能骗骗别人,可骗不了我呢。”那少女的手指轻轻贴在我的嘴唇上,“你压根就没想救活我,对吧?”
“……我不相信[失格]能救活你,但是,我怕[冷鹤]她会用你的遗体制造出更大的[失格]。为了制约她,我会把你的遗体藏起来。”
“很理智的决定,假如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她说,“但是外面的那位先生,他似乎很想让我复活呢,甚至用生命为你创造了机会,你这样做不就是辜负了他吗?”
“……”
“回答不出来了?”她看着我的眼睛,“没关系,我并不是来质问你的。毕竟我已经死了。”
“神明也会死吗?”
“神明也会死,神座也会崩塌。”她说,“我比较特殊,我是被[失格]腐蚀掉的。”
“连你也无法阻止[失格]吗?”
“我可以阻止[失格],但那绝非是最佳选择。”她说,“我和其他的神明都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们主动迎接了死亡。这是一盘大棋,诺弥亚。”
“有个人也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你是说唐雪?我好久没见她了,真想她啊。”她微笑着,“但是恐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看向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诺弥亚。我死了,我的残魂留在了几具身体上,分别是我的遗体,那两具我亲手造的人偶,还有,”她顿了下,继续说,“那位名为小蝶的少女。”
“……什么?”
“不要急,你先听我讲。绝对不能让我复活,我的复活一定会让[失格]膨胀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你要千方百计阻止[冷鹤],因为她正是这次教国[失格]的源头。”
“可是布施劳恩——”
“他自有他的打算,你只要记住,绝对不能让我复活,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复活!”
“我明白了。”
“可能,这就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诺弥亚。”她笑了笑,“你想起你到底是谁了吗?”
“……我不知道,我是威廉,也是克鲁赛伊斯,但是我现在又开始怀疑了………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要急躁,继续走下去吧,你的旅途还很漫长。你一定会在旅途的最后找到答案的。”
她微笑着看着我。她的身影逐渐消失,我又回到了圣堂里面。
我看了眼她的遗体,仿佛她还没有死去。
我背起那具遗体,走出了圣堂。